第2章

博主為流量掀翻我面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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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麼四個字,卻讓從未落淚的老公紅了眼眶,他背過身子雙肩抖動,不想讓我看到他的難堪。


 


“我去給你買飯。”


 


他丟下這句話就準備出去,卻沒想到在門口被人堵了回來。


 


“你們是文旅局的?確定是來找我們的嗎?是不是我們的面今年入選了?”


 


老公不敢置信地睜大雙眼,要知道公婆曾經就特別羨慕我們西城文旅局上的美食榜單。


 


畢竟誰能上去,都是人民群眾認可的味道,是一種比金錢更重要的無雙榮光。


 


但看著文旅局來人一臉尷尬的表情,老公的臉色漸漸冷靜下來。


 


聯想起這幾天發生的事,我不由得咳嗽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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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水…”


 


老公這才回神先給我潤了下喉嚨,文旅局的眾人有些遲疑,似乎不知怎麼開口。


 


事情再壞又能壞到什麼程度呢。


 


該來的總會來的,我們不想面對也遲早面對這些。


 


我們本就是無根的浮萍,時代的水波怎麼裹挾衝刷我們,我們變回飄落到哪裡,無法反抗。


 


於是,我先開口了。


 


“您有些話不妨直說吧,我們還挺得住。”


 


為首的那人掃視了我和老公一眼,同情地嘆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張單子遞給我們。


 


“你們早做打算吧,那件事鬧得太厲害了,可能後面…需要你們換個地方…”


 


他說的很委婉,但單子上不予租賃的幾個字是那麼清晰。


 


我和老公最終被“裹挾衝刷”走了。


 


原本小攤的地就是政府補貼租給我們的,現在無非也是重新拿了回去。


 


但一想到那邊的礦工兄弟,想到公婆那麼多年的堅持,我還是想爭取一下。


 


話卻被老公打斷了,“我們回去就搬家,謝謝你們送來通知。”


 


我不敢置信地對上他堅定又落寞的雙眸,我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失望了。


 


對人性失望了。


 


“好,無論去哪裡我都支持你。”


 


夫唱婦隨。


 


口頭答應的很利索。


 


但真正到了準備離開的那天,我和老公還是在店裡呆坐了許久。


 


看著牆上被多年的水霧油煙形成的痕跡,看到那熟悉的灶臺,一疊又一疊的碗筷。


 


仿佛看到了每天忙碌地不停的兩個身影,就在這日復一日的人間煙火氣下悄然磋磨了歲月。


 


竟是沒想到,這小小的攤子,在撤走我們所有的東西,抹滅掉我們所有的痕跡後,顯得竟是格外的空曠。


 


小小的能裝下我們的歲月,大大的能支撐起許多人多年的會議。


 


但是,該道說再見的時候了。


 


5


 


我坐上了副駕駛,看著被掛上鎖貼上招租告示的小攤越來越遠,心裡的不舍也更加嚴重。


 


但有個人肯定比我更難受,畢竟自從公婆走後,這個地方也是老公唯一的精神寄託了。


 


隻是這一次,他隻是微微紅了眼。


 


“老公,接下來我們去哪?”


 


“老婆相信我,我一定會讓你過上好日子的!”


 


一時間我們同時出聲,然後捧腹大笑。


 


也是,在哪不是幹呢,我們有手有腳的還能餓S不成!


 


車子駛離過往的會議,穿過煙塵繚繞的群山,將過往的記憶拋在腦後。


 


“老婆我不是騙你的,我們馬上就要過好日子了!”


 


“好,那我們就朝著好日子奔過去。”


 


雖是這麼說,但我更多的是想安慰老公。


 


近乎是被人驅逐,導致我們不得不離開自己熟悉的面攤。


 


又為了退還那些“昧良心”賺得差價,手裡的積蓄早就沒有多少了。


 


哪有什麼好日子,我們這種老百姓更多的是活著。


 


“到了,老婆。”


 


車穩穩停住,一個熟悉的身影朝我們走來。


 


看得我心裡咯噔一下。


 


確實是好日子,但也不能真的昧了良心啊!


 


“老武老武媳婦,你們終於到了,可讓我還等啊,來,今日我做東,你們隨便點。”


 


賈老板朝我們遞來菜單,嘴角都差點咧到了耳根。


 


我有些忐忑地拉著老公說著耳語,“你忘了咱爸咱媽的囑託嗎?!怎麼能把配方賣給黑心商人捏!你不知道咱們那面隻有人工大骨熬湯,得忙碌好久才能做出那個新鮮的味道嗎!”


 


看著老公和賈老板相談甚歡的模樣,我感覺坐如針扎。


 


要是這樣的好日子,我寧願不要。


 


我不想公婆的心血,毀在了我們兩個人身上。


 


無非就是再東山再起,累點忙點的事。


 


卻不想老公還沒說些什麼,賈老板這人的耳朵就像是順風耳一樣。


 


我故意壓低聲音的話,都被他聽了進去。


 


他滿臉寫著冤枉,忙不迭地磕巴解釋起來。


 


“嫂子啊,你是真的誤會我了,這次我來不是要你們的配方的,是武老哥主動找我合作連鎖店的!”


 


“連鎖店?”


 


我有些疑惑,老公這才開口耐心地拍著我的手背。


 


“媳婦你真是把我當什麼人了,咱們爹媽說的話,我又怎麼會忘,那些昧良心的壞食材我都不會用,何況那些預制菜和添加劑呢!你且先點菜,我和賈老板聊下合作細節啊!”


 


我半信半疑地點著菜,直到所有的菜上齊,我的心思都沒從他們二人那轉移半分。


 


不過我也總算明白了丈夫的打算,原來他是準備讓我們兩個出技術帶出徒弟,好好學習當初我們從公婆那傳下來的手藝,將美食發揚光大。


 


“嘿,你現在還說我昧良心嗎媳婦?”


 


“老武你真是太聰明了,你怎麼想到這些的。”


 


聽著賈老板匯算的那一連串的回報金額,我感覺我這輩子都沒見過那麼多錢。


 


果然還是商人的腦袋瓜好使!就是不知道自己的老公,什麼時候開竅了。


 


聽到我的疑惑,老公卻驟然收斂了滿臉的笑意,變得有些傷懷。


 


“我當初從爹媽那學成這門手藝的時候,就有這個打算了。隻是爹媽強烈反對,我爹還拿出皮條子要抽我,罵我白眼狼,我們家的一切都是靠著政府補貼,礦工和周遭的鄰居招呼這才慢慢好起來的。”


 


“不然,我們一家子早在當初那個飢荒馬亂的日子裡餓S了。人吶,要感恩,我老武不愧於他們!我做到了!”


 


說著,這個年近五十載的漢子,又一次在我面前落淚了。


 


這段時間,真是把從我認識他以來這麼多年的眼淚都要流幹了。


 


“沒事,以後的日子都會好起來的啊。”


 


“咱們以後誰都不欠了!也該過過自己的好日子了。”


 


我知他心中傷心,無關金錢,其實更多的是對那些熟悉面孔的失望吧。


 


6


 


老武雖然喜歡親自操刀削面,但還是秉持著一個師傅的原則,更多的是讓那些學徒來慢慢練習,仔細觀察他們的動作和力道,指點出他們的不足。


 


而我也在和招進來的小妹,一點點核對面湯的底料克數。


 


“這個一點都不能馬虎,差一點味道就不對了,熟能生巧,你嬸子我做了太久了,自然一模就知道多了還是少了,你們小年輕現在有福氣,科技進步了,還有這種克重稱,真方便啊。”


 


賈老板也時常帶來一些好消息,或是一些改善的建議。


 


當然大部分都是被老武給拒絕了,誰讓籤的合同上寫的是讓老武全權負責口味出品呢。


 


那個自動削面機的機器人師傅,到最後也沒有出場機會。


 


不過倒是因為醜萌的外表,陰差陽錯成了我們店鋪的代言人,被來往的食客發到網上小火了一把。


 


面的價格因為考慮到用工還有房租租金等,一碗面要20一碗。


 


本來我和老武都因為賈老板這個定價,小小的吃驚了一下。


 


但賈老板卻說,“物以稀為貴嘛,再說咱們這邊用的可是真正新鮮的食材,這個價格在城市裡真的不算貴了,吃過好的食客自然心裡會有個比較的,現在人要的就是一個健康!”


 


說到“新鮮食材”的時候,賈老板的臉難得地肉疼了一下。


 


事實證明,商人的直覺不會錯。


 


我們完全透明的生產線,每日新進的食材自然會收獲好的味道,和一批又一批的回頭客。


 


而大城市的消費也再一次震驚了我和老武。


 


原來20一碗真的不算什麼,旁邊還有賣35的,號稱好味道牛肉面,結果肉給的就兩塊不說,光看就知道不是什麼好牛肉。


 


感覺這家店一年都用不到一頭牛的這種!


 


第一個月的收益就爆了!賈老板的嘴角差點沒翹到天上。


 


我和老公看著折子上的錢,眼角也是一片湿潤。


 


不過一個月,卻比得上我們起早貪黑整整兩年的淨收入啊!


 


老武隻瞥了一眼,就扭過頭去陽臺抽煙,沒有說話。


 


略顯蕭索的背影,被黑色的夜色包圍。


 


我知道他在想什麼。


 


燈紅酒綠的城市,卻也比不過那一座座小小的煙塵彌漫的小縣城。


 


因為那裡充斥著老武和我的數年回憶。


 


我暗暗想著,等這批員工培訓完可以直接上崗的時候,趁著能放假兩天的功夫,帶著老武回去看看。


 


卻沒想到翌日,就在店裡看到幾個許久未見的身影。


 


聽到店裡小妹交頭接耳議論著,今天店裡來了幾個灰土土臉,指甲裡都是黑黑的漢子時,我的心裡咯噔一下。


 


就看到老武先我一步走了出去。


 


“礦工長?”


 


“老武,你這家伙可讓我好找!”


 


來人見到丈夫一陣寒暄,被歲月侵蝕的滄桑面容下藏著疲憊卻掩蓋不住的笑意。


 


他拍了拍丈夫的肩膀,又眼尖地看到站在門旁的我,招呼道,“老武媳婦也在呢,真是認不出你們了,看看氣色真是越來越好了。”


 


我正想說些什麼,卻看到礦工長身後的幾個身影,笑容僵住。


 


7


 


礦工長不愧是個人精,在察覺到我的異常後,直接聲音低沉地將那幾個人吼了過來。


 


“小王老孔你們還不過來!給老武還有老武媳婦賠罪!”


 


二人慢步尷尬地走到我和老武跟前,正要躬身,被老武給攔住了。


 


“哥,你這是要幹什麼?”


 


是了,家鄉除了回憶的羈絆,更多的是那些和自己產生羈絆的人。


 


礦工長便是其一。


 


他和老武從小在礦區長大,經常一起在公婆的面攤上吃飯,可以說得上是同穿一條褲子的好兄弟。


 


在公婆走後,若說老武最記掛誰,肯定有礦工長這麼個好兄弟。


 


也是因為礦工長的原因,我們對周邊辛勤工作的礦工十分地照顧。


 


這也是當天,那些礦工不但不幫腔,反而逃單的事,會讓我們分外難過的一個因素。


 


覺得自己的真心被辜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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