救贖文完結後,將從我黑暗裡拉出來的江妄逐漸厭棄我。
當我再一次被家暴時,他厭煩地掛斷了我的求助電話:
「為什麼連你爸都不喜歡你呢?溫然,有時候也找找自己原因。」
那天,我爸一酒瓶砸下來。
我沒S,S的是那個愛他的人格。
1
眾目睽睽之下,江妄砸碎了我送他的那隻表。
他的臉色出其的難看:「溫然,在你眼裡,我就是戴這種貨色的人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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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圍有低低的笑聲。
我知道,他嫌那隻表太便宜了。
但那隻接近兩千塊的表,是我在食堂啃了三個月饅頭才買得起的。
我的臉燙得像是被熱油潑過一樣,聲音也微微有些抖:
「你不喜歡也沒必要砸了,我可以去退了再給你換一個……」
江妄不耐煩地揉了揉眉心,聲音冷倦:
「換?你是能用這個破表換個勞力士嗎?」
包廂裡的笑聲愈發響亮和刺耳。
我難堪地捏緊身上的服務員制服,眼眶很酸。
我的舉動似乎讓他更惱了。
2
他嫌棄地提溜起我的衣服,壓低聲音在我耳邊罵道:
「今天我生日,你就穿這個來?」
「你看看別人的女朋友,哪個不比你拿得出手?溫然,你真的讓我很丟臉。」
為了他的生日禮物,我每天下課後拖著疲憊的身體去端盤子。
甚至今天,老板也隻批了我三個小時的假。
他最討厭人遲到,我急得連衣服都沒來得及換。
然而他說,這樣的我讓他非常丟臉。
我仰起頭,想把眼淚逼回去,但眼淚卻越來越多。
他厭煩地朝我擺手:「又哭,又哭,煩都煩S了。」
我哽咽著問他:「江妄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你以前從來不會兇我的。」
他的語氣愈來愈不耐煩,壓著火:「趕緊帶著你的破爛滾,別掃了大家的興。」
我很想扇他兩個耳光然後甩了他,但我還是乖乖地撿起地上的碎片轉身離開。
因為我不是溫然,我隻是她體內的另一個人格。
我控制不了這具身體。
3
江妄曾經是溫然貧瘠的世界裡唯一的一束陽光。
高中時候,國旗下講話時溫然的運動鞋突然斷了底,被全校恥笑。
鼎鼎大名的江家小少爺就拿起美工刀,把他的 AJ 鞋底也割斷,厲聲喝道:
「誰再笑一聲我聽聽!」
溫然眼睛紅紅地盯著那個隻在電視上見過的 logo,由衷地替他惋惜:「這雙鞋……很貴吧……」
他無所謂地笑笑,痞痞地湊到溫然耳邊說:「再貴也就是雙鞋,哪有你開心重要。」
後來他追溫然追得滿城風雨。
他的朋友們上下打量她洗到發白的校服和起球的毛衣。
然後嫌棄地撇嘴說:「江少……原來你喜歡灰姑娘這一款啊……」
那時的他一個籃球砸過去,冷著臉:
「跟她道歉!你什麼東西?我喜歡的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評頭論足了?」
溫然永遠也不會忘記。
那個把她被生活擊碎的尊嚴一片一片重新拼湊起來的少年。
但是他們一起上了大學後。
在他們本該一起走向幸福結局的時候。
那個滿心滿眼都是她的江妄不見了。
4
溫然一個人淋著雨慢慢地走了回去。
走走哭哭,哭哭走走。
嘴裡不停地喃喃:「為什麼……為什麼……」
我嘆了一口氣,這個世界是一本救贖文。
女主是溫然,男主是救贖她的江妄。
而現在,它已經完結了。
所以男主的愛到此為止,但女主的悲慘人生還在繼續。
作為救贖文女主,溫然注定不配擁有幸福的原生家庭。
她的爸爸是個隻會喝酒和打人的人渣。
她的媽媽被打到耳膜穿孔,肋骨斷裂。
於是那個風雨飄搖的夜晚,她媽媽頭也不回地跑了。
什麼都沒帶走,包括跪著求她不要丟下自己的女兒。
夜風伴雨,一點一點地砸在溫然的身上,將她人生中的光亮一寸一寸地澆熄。
那天晚上,從來沒有爸爸的她也沒有媽媽了。
在那之後,挨打的人變成了她。
5
她爸的拳頭,沒有理由、隨時隨地會落在她身上。
她一次次被打倒在地,被打到吐血,甚至短暫性失明。
她不哭不鬧,將這些苦難統統沉默地咽下,然後背上書包繼續去上學。
因為隻有在那裡,她覺得她好像跟其他人沒什麼兩樣。
但是很快,同學也開始欺負她,盡管她安分守己,成績名列前茅。
她的作業本無緣無故地被撕碎。
她洗到發白的校服外套被幾個男生哄笑著丟來丟去,個子矮的她怎麼也搶不到。
那件衣服最後被丟進垃圾桶。
為首的那個男生在衣服上吐了一口痰,惡劣地笑著說:「還給你了,去撿吧。」
6
她紅著眼睛問:「為什麼欺負我?」
那個男生挑眉笑道,好像在說一件好玩的事情。
「因為你看起來很好欺負。」
她從來不反抗,因為這個世界要求她自卑敏感,安靜懦弱。
因為救贖文女主的全部人生意義,就是吃人世間最多的苦。
然後等待男主角盛大的救贖。
這個世界,從不允許她反抗。
7
而幻想出我這個人格,就是她對這個世界無聲的抗議。
我是在她十四歲時出現的。
那天她爸又喝醉了,進了她的房間。
聽到他扯皮帶的聲音,她瑟縮著身子,控制不住地抖。
但是想象中的毒打沒有落下來,而是一雙手探進了她的睡衣。
這不是她爸。
溫然驚出一身冷汗,下意識想喊,口鼻卻被SS捂住。
男人肥胖的身體壓得她喘不不過氣,口腔中噴出令人作嘔的惡臭:「溫然,別怕,我是李叔。」
李叔,那個總是色眯眯盯著她看的李叔。
8
絕望的淚水爭先恐後地冒出來。
她楚楚可憐的樣子進一步激發了中年男人的獸欲。
他喘著粗氣,臭氣噴在她臉上:
「溫然,你跟了我吧,反正發生了這種事,你也嫁不出去了,不如跟了我,我一定對你好。」
溫然想吐,更想S。
那是我第一次掌控她的身體,我拿著床頭的鬧鍾把他砸得頭破血流。
溫然她爸回來時,我正在猛踹那個人渣的下體:
「反正那麼小,有跟沒有也沒什麼區別,不如就不要了吧。」
要不是溫然她爸攔著我,我大概會S了他。
是的,我和善良的溫然截然相反。
我惡毒冷血,睚眦必報。
但我愛溫然。
9
在那之後,每次溫然有危險的時候,我都會出現。
直到江妄出現在她的生命裡。
他像一束追光,「啪」地一聲照亮她的人生。
我知道,她不再需要我了。
10
淋了一路雨的溫然走到學校附近的時候,額頭已經隱隱燙起來。
當她看到路口那個熟悉的拎著酒瓶的人時,心跳一下驚得漏了兩拍。
全身血液仿佛都停滯了。
那個人仰頭灌了一口酒,啐了一口:「溫然,你真就跟你媽一樣賤。」
——是她爸。
她轉過身開始跑,邊跑邊打電話給江妄,
然而一直打到第三通,電話才被不耐煩地接起。
溫然一開口就哭了:「江妄,我爸來找我了,求你幫幫我,他會打S我的……」
像是預料到他會拒絕,溫然啜泣著哀求。
「我以後會乖會聽話,求你……別不要我……」
江妄給吃了十六年苦的溫然嘗了一絲甜,現在,她就再也不想吃苦了。
說完,她的心緊張得幾乎要跳出嗓子眼。
但半晌,電話那頭隻傳來一陣輕笑。
——女生的輕笑。
是陸栀,江妄的小青梅,追了他十年的陸栀。
江妄每次提起她都一副吃了蒼蠅的嫌惡表情。
然而現在陸栀愉悅的聲音落進溫柔的耳朵:
「阿妄去洗澡了……怎麼辦,你會被打S嗎?」
11
聽到這裡,溫然突然就停下了。
她低下頭說:「我好累,我不想跑了。」
背後的一腳把她踹到在地。
她的臉直直地朝地面砸去,痛得她幾乎失去了意識。
她的頭被抓著一下一下往地上砸。
血腥味的溫熱從口腔和鼻腔裡流出來。
男人的咒罵聲不絕於耳:
「賤蹄子,你不是挺會勾搭的嗎?怎麼不叫那個臭小子來救你啊?」
「怎麼?你媽不要你,現在你男人也不要你了?」
當那個啤酒瓶狠狠砸到她頭上的時候。
電話裡終於傳來了江妄懶洋洋的聲音。
「為什麼連你爸都不喜歡你呢?溫然,有時候也找找自己原因。」
「溫然,分手吧,這種救贖遊戲,我玩夠了。」
冬天凌晨的街頭,滿頭是血的溫然趴在地上。
聽著通話被掛斷的聲音,她一點一點笑起來。
笑到漂亮的臉都有些扭曲,然後絕望地、緩緩地閉上了眼。
溫然消失在了這具身體裡。
我緩緩睜開眼,擦了擦臉上的血,笑了。
遊戲開始了。
12
清晨,溫然她爸回來時,我正坐在樓梯口。
他笑嘻嘻地調整皮帶,似乎剛剛才提起褲子。
醜陋的臉上堆起一個滿是皺褶的笑,一副餍足的樣子。
我仰頭吐出一口眼圈:「又去亂來了。」
他看到我,臉迅速沉了下去:
「你回來幹什麼?打沒挨夠?老子現在心情好,別找抽。」
我將煙頭摁滅在煙灰缸裡:「來要醫藥費。」
他的目光久久落在我凝滿血汙的衣服,邊看邊嘖嘖贊嘆,像是在欣賞一件藝術品。
然後很得意地笑了:「老子還真是雄風不減,喝醉了還能把你打成這樣。」
他猥瑣的目光在我身上打轉。
「醫藥費?我的錢隻給陪我睡覺的女人,你要能給我睡……」
我掸了掸身上的灰,站起身:「沒錢也沒關系。」
13
我隨手撿起一個他喝空了的酒瓶,塞進他嘴裡:「咬緊。」
他不明所以,從喉嚨裡發出破碎的咒罵聲。
下一秒。
我抄起煙灰缸砸向他的腦袋:「那就拿命抵。」
玻璃與頭骨碰撞發出巨響。
真是——太動聽了!
他迅速滾下樓梯,「砰」地砸到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