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息發送成功的下一刻,便有一條新的短信彈了出來。
「唐欣然,開門。」
短短五個字,我都能看出顧聽言的滿臉怒氣。
有一件事情我猜對了。
顧聽言真的要和我去領證,甚至在我掙扎著據理力爭時,他冷冷出聲。
「唐欣然,我勸你閉嘴。」
車平穩地在路上行駛著。
他無端地甩給我一份文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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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頭一看。
是婚前協議書。
即使我不懂法,也能看出這裡頭大部分條例都有利於我。
他究竟在想什麼。
以前我騙他,為了傍大款才離開他。
如今……這又算什麼。
眼前陡然一片湿潤,我怔怔地偏頭看著顧聽言。
他似乎看出我的疑慮。
「唐欣然。」
「如今我是大款了,你不能考慮考慮我嗎?」
眼淚落了下來。
顧聽言,你才是大傻子。
拍結婚照時,我和顧聽言的表情一直很緊繃,工作人員偷偷將我拉到一旁,關心道,「小姐,需要我幫你報警嗎?」
我啞然失笑。
9.
和顧聽言領證後,我才後知後覺地想到一件極其重要的事。
「許星願,怎麼辦啊?」
他腳步微怔,幽深的狹眸緊緊盯著我,眉頭緩緩地皺了起來。
「唐欣然,你隻要記住。」
「從頭到尾,我一直守身如玉,除了你,沒有其他人。」
說完,他大步一邁,頭也不回地下著樓梯。
我趕緊追了上去。
「不是,不是,還有一件事。」
顧聽言被我扯住袖口,不得不停下腳步。
我微微喘著氣,「今天是開機的日子,我是女主角,我遲到很久了啊。」
聞言,他的臉上才有些笑意。
修長的指尖滑動著手機熒幕,停滯下來後,將手機舉到我面前。
入目的赫然是——念念不可忘 2 通知群。
裡頭公式化地放著數條通知,最新的一條,是昨晚發的。
顧聽言:【開機儀式延後,明天我會請大家吃午飯。】
明天……不就是指的今天嗎?
所以,是婚宴嗎?
我目瞪口呆,「為什麼我沒有這個群?」
顧聽言冷笑,「你覺得呢?」
我一路腹誹著,趕巧收到紀念的短信。
「欣然,最近沒事別出門,念念不可忘的檔期我會嘗試幫你調整,你安心待在家裡。」
心中騰起不好的預感。
我飛快回,「發生什麼事了?」
紀念許久都沒有回復。
我想詢問顧聽言。
卻發現他不知幾時已戴上了耳機,並不說話,隻是偶爾低聲回應了一句。
「我知道了。」
他的眉頭緊皺,薄唇緊抿。
看起來是件極其嚴重的事,我縮了縮脖子,按下疑問,專心等待紀念的回應。
車窗外飛速掠過各大品牌的巨屏廣告。
許星願赫然在其中。
我才有些後知後覺,許家正巧是開娛樂公司起家的,多年累積,拿下一個品牌的廣告隻是小問題。
紅綠燈,車停了下來。
「把手機給我。」
顧聽言的聲音聽不出情感起伏。
我詫異地看他,「為什麼?」
他忽然笑了起來,帶了點蠱惑,「難道——你不想度蜜月?」
想是想。
但是——我留意到他的手正在不自覺地顫抖,狐疑道,「顧聽言,你不會是想訛我吧?」
其實把手機給他,也不是什麼大事。
隻是他的反應,還有紀念突如其來的短信,總是讓我覺得不安。
但顧聽言的態度卻不容置疑。
「唐欣然,念念不能忘的續集,難道你不想拍了嗎?」
狗東西,竟然拿這件事威脅我。
我徹底敗下陣來。
度蜜月的決定來得極其突然。
我連護照都沒有,隻能就近去了香港。
紀念似乎已經和劇組溝通好了,給我放了一個大長假。
顧聽言專門把我往香港的島上帶。
坪洲,一個美麗安靜的小島。
我們在海邊散步,一起騎自行車,路邊的大排檔都是各式各樣的海鮮小炒。
我玩得腳不沾地,連打開電視的機會都沒有。
夜幕四合,我們躺在同一張床上。
我問他,「如果,我是說如果,我不再健全,而成了殘疾人,你會怎麼辦?」
夜很安靜。
他的面容一半掩在黑暗中,晦澀不已的神情中夾帶著一絲不容置疑。
「無論健不健全,你都是唐欣然。」
「顧聽言,永遠隻愛唐欣然一個人。」
10.
可能連顧聽言也沒有預料到。
經紀公司和他一直在強壓下來的新聞,終於還是傳到這片美麗安靜的小島上。
因為,許星願打電話到了酒店裡。
女孩嬌憨的聲音夾帶著一絲嗤笑。
「唐欣然,聽說你是瘸子啊?你少了一條腿。」
纏繞著電話線的手瞬間僵住。
我下意識問,「你怎麼知道?」
「新聞都報出來了,你沒看到嗎?」她冷嘲熱諷,「當年你訛的那位司機,終於站出來揭發你。」
「原來你不止要了二十萬,後面又要二十萬。」
「那是因為——」我嘗試著解釋,「我媽媽當時病了。」
許星願笑了起來。
「我不信,到現在也沒有人信,現在網上都是罵你的人。」
我的心如墜冰窖。
大三那年,那段痛苦的往事撲面而來。
在參觀完許星願家的豪華別墅後,就在轉角處,一輛平時根本不會在別墅區出現的面包車陡然出現。
我當時忙著幫許星願拿包裹。
根本沒有留意到,身後這輛突如其來的面包車。
治療花掉了我們家所有的積蓄,媽媽也在照顧我的同時生了重病。
司機本來答應賠我四十萬,到最後卻忽然反悔,隻給了二十萬,剩下的二十萬,隻要我再上門要,就會被一頓拳打腳踢。
我沒有爸爸。
我就隻剩這麼一個媽媽了。
司機威脅我,如果我再糾纏,他就找人做掉我所有相熟的人。
家徒四壁,我沒有能力負擔學費。
更不能連累一路努力往上爬的顧聽言。
我不得不選擇離開。
「說吧,你打給我的目的不止嘲諷我這麼簡單吧?」
我冷靜地回應。
那頭沉默了一陣,她「嘖」了一聲,「被你猜到了。」
「你不知道聽言為了念念不能忘投了多少錢,劇還沒開拍,你的口碑就跌入谷底,你——不想讓聽言賠錢吧?」
「隻要你,親自好好和他談談,讓他在媒體面前澄清,一切就迎刃而解。」
許星願的話仿佛蠱惑般。
氣血在瞬間上湧,我拿到手機,買了最近一班航班,避開顧聽言回到 A 市。
三小時後,我來到張小室的家門前。
他,就是當年撞斷我腿的司機。
我才沒有蠢到隻身和他面談,而是讓紀念幫我帶了一堆媒體狗仔。
近期熱門頭條。
在張小室露面的那一刻,無數長槍大炮直直對著他。
「張先生,你可以詳細說說當年的情形嗎?」
「你總共拿給唐小姐多少錢?」
「唐小姐的腿真的被你撞斷了嗎?」
最後一個記者詢問時,他的話筒雖是對著張小室,眼神卻望向我。
我抿了抿唇。
這麼多年的傷疤,早晚都要揭。
我彎下腰,將褲腳一點一點往上挽,露出裡頭的假肢。
眾人「噓」聲一片。
張小室還在愣怔。
我趁機站直與他對視。
「張先生,我的底牌已經亮出來了。」
「你告訴我,幕後的人給你多少錢,我給你翻倍。」
「如果你不說,大不了我們魚S網破。」
從香港回來的途中,我想了很多。
如果此事不解決,張小室無時無刻都會攀咬上我。
顧聽言不想我面對如此大的惡意,才會選擇帶我去香港。
可我不能躲。
再躲一次,我就更配不上顧聽言了。
或許他已經在想辦法解決,可這一回我想要靠自己。
我和張小室坐在廳中整整一夜。
我告訴他,我這幾年過得到底有多辛苦,他的家中也有年邁的老母親,當年是他年輕氣盛,既然我收了他二十萬,絕對不會再舊事重提。
最後,他才告訴我, 他的母親病了。
「是不是我告訴你, 究竟是誰指使我的,你就會給我雙倍的錢。」
閃光燈下,我面露微笑。
「是, 我說到做到。」
11.
我找到了許星願。
彼時的她正和友人在高級餐廳用餐。
我走到她跟前,不由分說地扇了她一巴掌。
尖叫聲瞬間響徹整個餐廳。
我抓著許星願的頭發,用盡全力將她按倒在地。
周圍都是阻攔的餐廳人員。
我的指尖一直在顫抖。
「許星願,是你害我沒了一條腿,我告訴你,我一定會走法律程序。」
「我要告到你家破人亡, 告到你也沒了一條腿, 甚至比我更慘——」
一向體面的許星願哪裡受過這等委屈, 張牙舞爪地也要扯我的頭發。
可惜,她沒有如願。
被我一頭砸在地上。
「張小室都告訴我。」
「當年是你指使他開車撞我,是你教他賠償反悔,是你教他威脅我再反抗就做了我全家。」
「都是你——」
我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聚在腦中。
巨大的哀痛及怨恨,迫使我扇了許星願一巴掌,又再一巴掌。
在不知第幾巴掌的那瞬間,有隻手攥住我的手腕。
接著, 我整個人都被他拽進懷裡。
「欣然,你冷靜一點。」
是顧聽言。
「我冷靜不了。」
我面無表情地瞪著許星願。
她像一隻落敗的狗, 全身癱軟在地,但又在看到顧聽言的那一刻苟延殘喘。
「聽言, 她騙了你, 她是殘疾人,你怎麼可以娶一個殘疾人啊——」
四下議論聲漸起。
諸多更加難聽的話傳進我的耳中。
但這些話很快被制止了。
「我顧聽言,娶誰, 都不關任何的事。」
顧聽言的臉上藏著薄怒,修長的手指劃過一個又一個看戲的人,最後落在了許星願臉上。
「包括你。」
有了張小室的供詞,事情很快得到轉機。
不僅輿論一邊倒, 連搜索當年車禍的證據都顯得易如反掌。
開庭那日,正好是念念不可忘 2 的開機日。
我又一次不能出席。
顧聽言安慰我,一切始作俑者都會受到應有的懲罰。
這次開庭,有一個意外的收獲。
許星願激憤之下意外爆出許氏集團的灰色地帶,此事瞬間引起上面的關注, 決定令相關部門徹查。
退庭後,顧聽言和我一同走出法庭。
他的聲音很輕,「唐欣然, 你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我啞了聲,眼淚毫無準備地落了下來。
「當年離開你, 一方面是因為我自卑, 另外一方面是因為我害怕連累你。」
「這算瞞著你嗎?」
我抬起頭,對著他依舊清澈的雙眸。
「顧聽言,你會嫌棄我嗎?」
在令人心慌的沉默中, 顧聽言將我擁進懷裡, 我聽見他的心跳得很快,和我一樣。
「唐欣然,你隻要記住。」
「從頭到尾, 我一直守身如玉,除了你,沒有其他人。」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