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憤懑地瞪著他:「不能這樣!」
商徹怔住,神經病似的笑了起來,怒氣奇異地消散,動作也變得溫柔。
最後,他撫摸我的臉,情不自禁地吻我,我躲閃不及,聽到商徹軟著語氣:「就親一次。」
他喜歡看我失去神智的模樣,他認為,在情緒到達頂峰時,我說的話都發自我的內心。
可那隻是受激素影響而已。
沉溺於身體的情愛,心裡如一潭S水。
事情的轉變在我做金絲雀的第四年。
外婆去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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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命裡唯一的光亮沒了。
我收拾行李的時候,商徹難得地沉默。
「我不需要錢了。」我平靜地說。
商徹猛地扼住我的脖頸,抵在牆上:「阮箏,不要惹怒我!」
「我不需要錢了,也不需要你……」
他松開手,我跪在地上咳嗽個不停。
先前我就常常胸悶咳嗽,沒當回事。
沒想到這次直接暈了過去。
醒來後,在打著點滴。
商徹的助理在醫院等著。
「商總去公司了。」他劃拉著手機,抽空對我說,「有需要告訴我。」
「什麼病?」
助理把病歷遞給我:「哮喘,隻是輕微的。」
我愣神的工夫,他的另一臺電話響起,助理眼裡閃過不耐煩,還是選擇接通。
病房很安靜,所以我也能聽到一些,對面是個女孩,聲音很甜。
助理對她說:「小玲,今晚商總不能過去。」
女孩哭了,助理掛斷電話。
他反應了一下,猛然盯著我。
像是發現什麼秘密,低聲道:「小玲冷著臉的時候,和你挺像的。」
晚上的時候,商徹來了,風塵僕僕。
我開門見山:「既然有小玲,就讓我走吧。」
商徹瞬間反應過來,嘴角緊抿。
「合同到期,就讓你走。」
在深夜,我聽到商徹的喃喃自語:「我以為你不會離開我,阮箏。
「我還以為你愛我,阮箏。」
我望著虛空,眼眶聚積淚水,慢慢滑落。
我怎麼可能愛你呢,商徹。
……
「阮箏,怎麼做金絲雀還用人教嗎?」
商徹將我映照在鏡子前,一覽無餘。
「你不會說好聽話,那就在床上賣力點。」
我仰起脖頸,無聲笑了起來:「可以啊,要加錢。」
換來商徹更粗暴的回應。
隻剩下相互折磨。
我一直自詡還算堅強,很少會崩潰大哭。
被他的仇敵綁架,手臂中槍我沒哭,但是當我在醫院碰見曾經的高中同學時,我就仿佛遮羞布被人一把扯開,手足無措。
「班長?哎?商徹!
「真沒想到你們倆在一起了,我還以為阮箏你……算了不說了。
「呃,阮箏,上學那會兒真對不住,不是有意不搭理你的,我們都很喜歡你。
「你別哭啊。」
6
周清茉回國,是我離開的好時機。
可我怎麼也沒想到,商徹會失憶。
他不肯走,我也不會收留他。
助理給他就近租了個房子,還特地來知會我一聲,我煩躁不已:「他究竟什麼時候恢復?」
助理保證:「就一個月!」
我除了買菜,很少出門。
但每次出門,商徹都會守在門口。
「老婆,我幫你提著。」
「老婆,你想吃啥我去學!」
「閉嘴。」我瞪著他,他立馬捂住嘴。
賣菜的阿姨笑意盈盈:「你老公真聽你話。」
「不是老公,他生病了,我沒結過婚。」
我注意到不遠處有個人舉著手機在直播,有些厭煩,沒想到那人直接走了過來。
商徹立刻警覺起來。
這人眉眼清朗,笑容滿面:「你好,你是阮阿婆的外孫女對吧?」
我點點頭,他自我介紹:「我叫阮平青。」
賣菜的阿姨喊他「村官」。
程秋意晃了晃手機:「我隻是在調試設備,沒在直播,放心。」
原來他是阮集村的大學生村官,平時會助農直播,幫村民賣種植的蜜柚。
「我叫阮箏。」
阮平青摸了摸頭發:「好,你在鎮上有什麼事找我就行,加個聯系方式。」
他的朋友圈裡幾乎都是蜜柚。
我為我方才的厭煩感到抱歉。
回去的路上,我從村民那裡買了個蜜柚回去,拎著蜜柚,有種屬於這裡的感覺。
商徹哪個都喊提,隻有這個蜜柚,碰都不碰。
「今天能不能不要趕我走?」
商徹可憐兮兮地站在廚房門口。
「你的家不在這。」我端著飯出去。
商徹亦步亦趨地跟過來:「跟阮箏結婚就有家了,我要保護阮箏一輩子。」
我看著他,感到深深地無力。
直到商徹焦急地湊過來,我才發現自己已經無聲地哭了一會兒。
我深呼吸,想說的話最後都變成一句:「你能不能快點醒過來啊,商徹。」
這樣一點都不公平。
失憶的你對過往一概不知。
而我卻深陷其中。
天氣漸涼,這天,鄰居拍我的門,用方言對我說:「那個小伙子有兩天都沒出門嘍,你去看看有沒有事情呀,他每天都來找你的。」
我趕過去發現商徹躺在床上,臉紅得異常。
額頭滾燙,發著高燒。
我連忙帶商徹去醫院,再通知助理趕過來。
等我回家已經是半夜兩點。
這一覺睡到大中午,助理告訴我商徹醒了。
「阮小姐,商總在找你,你能過來一趟嗎?」
失憶的商徹總是在找我,我都習以為常了。
醫院門口,周清茉先來一步。
病房門沒關緊,我剛想推門進去,就聽見商徹的聲音,沉穩有力,不再冒著傻氣。
商徹終於恢復了。
7
我聽見周清茉關切地問:「阿徹,你還記得失憶後的事情嗎?」
病房裡驟然寂靜。
半晌,商徹回道:「記得。」
周清茉沉默了下,很快笑了笑:「婚禮不能再耽擱,老太太和我媽都問了我好幾遍呢。」
老太太,商徹的奶奶。
提到她,商徹語氣裡帶有質問:「誰讓你去找奶奶的?」
周清茉的語氣裡帶著不自覺的撒嬌:「我沒找呀,是奶奶問我,還要給我挑婚紗呢。」
商徹似乎很疲憊:「婚禮取消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
婚禮取消四個字仿佛打開了周清茉的情緒開關,她難以置信:「阿徹你瘋了?為什麼要取消婚禮?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我那時候不辭而別是不對,可我去英國這些年一直在想著你,我也是為了你回國。」
周清茉強忍著不讓自己落淚,帶著哭腔:「更何況高三那年,我也是迫不得已出國的。」
果然她一哭,商徹就心軟了。
「清茉,我們的事……」
「阮小姐?」
裡面的談話聲戛然而止。
助理想幫我開門,我一伸手又把門關上了。
「我來是找你的,助理。」
助理蒙了:「啊?」
我微笑:「昨晚的醫藥費是我墊付的。」
「哦哦好,我這就轉給你。」
確定收到轉賬後,我幹脆地轉身。
病房裡傳來周清茉的驚呼。
我腳步加快。
手腕被人猛地扯住,商徹擰眉:「阮箏!」
他還穿著病號服,面色有些蒼白,臉上擠出一個不算溫柔的笑容,像是才學會似的。
「阮箏,你要去哪?」
我掙開他的桎梏,揉著手腕:「回家。」
商徹沒有生氣,態度是從未有過的緩和:「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回去。」
我眼神疑惑。
他以為我在關心,飛快解釋:「你別擔心,醫生說可以出院了。」
「商總,我們的合作關系已經結束了。」
我神情平靜:「以後不要再打擾我的生活。」
他斂眸,臉色稍沉。
隱隱有暴風雨將來之勢。
我們之間形成了一個散發著寒氣的屏障,我保持警惕,目光冰冷。
而商徹眉頭皺著,眼神裡帶著深深的執拗。
幸好,有一股溫和的力量打破沉默。
「阮箏?」
阮平青經過,晃了晃手機:「我正好想找你。」
我忽然泄了氣,宛如見到救命稻草,連忙答應:「我們出去說。」
商徹目光暗下,低笑一聲。
8
阮平青長相清秀,氣質隨和。
難怪村民們喜歡他。
「阮箏,你還好吧?」
他擔憂道:「你臉色很差。」
我們走出醫院走廊,身後視線總算消失。
我松口氣:「沒事。」
「對了,你找我什麼事?」
阮平青道明來意:「我是想問你需不需要工作,我們助農直播還很缺人,尤其是像你這種形象好的年輕人。」
我第一反應是回絕。
我性子挺悶的,不適合自媒體。
阮平青笑容如春風拂面:「別緊張,慢慢考慮,也不一定要出現在鏡頭前。
「我給你發點資料,你先看看。
「要是感興趣,隨時聯系。」
外婆當年就是靠賣水果為生。
我還記得小時候,外婆會把柚子給我剝好,甜滋滋地,一如外婆的笑容。
回到家,我翻箱倒櫃想找到外婆的照片。
可除了遺照,她沒留下其他的照片。
我記得先前是有的,可照片上除了外婆還有我的媽媽,外婆不喜歡她,直接把照片燒毀了。
我坐在院子裡走神。
也該給自己找點事做。
我知道商徹沒走,他出院之後回到了助理給他租的房子裡,偶爾會買些生活必需品放在我的門口,我當作沒看見。
「阮箏,一起吃頓飯吧。」
直到這天,商徹拎著菜籃子過來。
很難想象,破舊的菜籃子會和他的名牌大衣出現在一起。
曾盤旋在商徹身上的矜貴,似乎淡去不少。
他自顧自地說:「鄰居阿姨教我了好幾道菜,我做給你嘗嘗,好不好?」
「不需要。」我關上門。
自此,他每天都來。
數不清究竟多少天過去。
「阮箏,先別關門,我們能聊聊嗎?」商徹抬起眼眸,漆黑的雙眼直直地望著我。
「也好。」我側過身。
商徹的唇角溢出苦澀的笑容:「沒想到,你後來真的沒再去醫院看過我。」
他注意到桌上的資料。
那是後來阮平青專門打印好送來的。
他收回視線,面色冷了幾分。
「阮平青。」商徹吐出冷漠的字眼,「單親家庭,母親是個護士,他大學畢業後明明發展不錯,卻還是義無反顧回來,愚蠢到無可救藥。」
「你有病啊,你調查人家。」我氣急。
商徹氣紅了眼:「你替他著急?我天天看他跟你談笑風生,而我連門都進不來,阮箏,你要折磨我到什麼時候?!」
我頓覺無力:「商徹,明明是你在折磨我。」
商徹單膝下跪,捧住我放在膝蓋上冰涼的手,他怎麼都捧不暖。
「阮箏,我們重新來過。
「沒有合同,沒有別人,好不好?」
我第一次見他如此卑微的樣子,他忐忑地看著我,等待回應,但是對於過往,隻字不提。
「不行的。」
我抽回手,像在看一個可憐人:
「根本沒愛過,又哪來的重新來過。」
商徹的冷靜徹底潰散。
「整整六年,你說你沒愛過?!」
9
這場鬧劇被敲門聲打斷。
門外,周清茉得意滿滿。
她身後的豪車,和破舊的巷子格格不入。
「阿徹,我媽和奶奶來了。」她朝身後說道,一邊擠開我,走進我家裡。
怪不得這麼趾高氣揚。
她拿出了底牌,商徹必須跟她回家。
這也正合我意。
商徹的臉色極為難看。
老太太穩坐在車裡,另一邊的車門緩慢打開。
周清茉的媽媽李莉下車。
看見她的臉,我愣住了。
那幾乎是外婆的年輕版。
李莉卷發紅唇,衣服和配飾都價格不菲。
她不看周清茉,也不管商徹,隻望向我。
淚水無聲地堆疊,溢出眼眶。
周清茉訝異地喊她:「媽,你不是不下車嗎?」
我的心口悶悶的,嗓子也不舒服。
理智告訴我應該快點回到臥室,也許即將迎來的人,會給我帶來傷痛。
李莉擦去眼淚,抖著聲音:「小箏?」
她走過來抱住我,哭聲撕心裂肺,我聽見她一個勁地道歉:「怎麼會是這裡?竟然是你……對不起,小箏,媽媽對不起你。」
在場的人都明白過來。
「我不認識你。」我想推開她。
她的香水味讓我很難受。
「媽,你在亂說什麼啊?!」
周清茉無措地看向商徹。
李莉很快整理好情緒,她先是對商徹說道:「老夫人親自來接你,你就回去吧。
「至於你跟清茉的婚事,以後再談。
「接下來是我們的家事。」
周清茉眉頭緊鎖:「媽!」
李莉用眼神示意她安靜。
商徹看向我,轉身去房間裡拿來氣霧劑塞進我手裡:「阮箏,你情緒不要激動,也不要生氣,有事給我打電話,我很快回來。」
李莉滿是留戀的眼神,落在院落裡,經過客廳,再到擺放花草的房間。
她對我說:「這是我小時候的房間。」
我記得外婆在時,這間屋子一直留著。
她S後,我才用來放些花花草草。
「小箏,當年我未婚先孕生下你和清茉,你比清茉先出來,是姐姐。」
她的神色陷入回憶,語氣悵然:「那時候的風言風語幾乎把我打垮,幸好我遇見了周老板。
「我不敢跟他說我有過孩子,後來還是他自己發現的,我記得那時候你倆才一歲。
「清茉小時候更活潑,一來就要他抱抱。
「小箏。」李莉哭了,「我那時候隻能倚仗他,你要知道,帶一個孩子嫁過去和帶兩個孩子嫁過去是不一樣的。」
我聽懂了。
這些事外婆從沒跟我說過。
怪不得她要燒毀李莉的照片,這樣的女兒,這樣的媽媽,不要也罷。
周清茉比我還要接受不能:「媽,怎麼可能啊,我明明是你跟爸爸親生的……」
李莉握住我的手,不舍得松開,涕淚橫流:「小箏,媽媽這幾年一直在找你,跟媽媽回家吧。」
周清茉要上前扯開她的手:「阮箏才不是我姐姐,她不配進周家。
「媽,別在這裡待著了,我害怕。」
李莉一巴掌打過去,不敢相信地問:「周清茉,鬧夠了沒有!你為什麼越來越自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