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翹起二郎腿，往後一靠。

「董總，我當初跟您提加工資的時候，您說您考慮一下。」

 

「現在，我也把原話還給您，等我考慮一下吧。」

 

董玥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沒戲了，她又打起感情牌。

 

「我還記得你大學剛畢業的時候，拿著個簡歷到處跑，我在人群一眼就相中了你，覺得你有發展潛力。」

 

「第一個月，你說你房租țú⁶不夠，還是我給你預支了工資，。」

 

「做人吶，不能唯利是圖，還是要有顆感恩之心。」

 

我看著董玥的臉，感覺她真的陌生了。

 

以前我覺得她是個有激情有夢想的好老板，如今看，也是面目可憎的資本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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錢，真的能徹底改變一個人。

 

「董總，你捫心自問，這麼多年，你從我身上賺了多少錢？」

 

「真以為我年輕，就不懂行嗎，我最起碼知道，我這種程度的主播去別的公司，人家都是直接給股份的。」

 

「所有向我伸出的橄欖支，我都拒絕了，最後換來一句，我不懂感恩。」

 

「那咱們沒什麼好談的。」

 

我起身就走，永遠叫不醒一個試圖裝睡的人。

 

關門時，我聽到了身後茶杯摔碎的聲音。

 

09

 

董玥行動很快，立刻發了視頻，跟廣大網友道歉。

 

視頻中，她沒怎麼化妝，神情真摯，語氣誠懇。

 

董玥說她已經嚴肅批評過了孫鑫，孫鑫也已經立下了軍令狀，如有再範，立刻引咎辭職。

 

董玥自以為是成功企業家，網友會買她的賬，可她大錯特錯。

 

世界上不光有她一個聰明人，網友也不是傻子。

 

「看來董玥在孫鑫和孟禾裡選擇了孫鑫，還得是一家人關系近。」

 

「翻譯一下，糊弄一下網友，錢還是要接著賺的。」

 

「原來世界是個巨大的草臺班子，跟我那智障領導沒啥區別。」

 

網友說的是對的，董玥前腳在網上道完歉，後腳就有所行動。

 

道歉聲明不久，網上就傳了一小段跟我有關的視頻。

 

視頻被消了音，畫面裡是我垮著一張臉，指著孫鑫的鼻子說著什麼，神情非常激動。

 

而孫鑫，卻是坐在椅子上，隱忍不發的樣子。

 

大批量營銷號親自下場，題目是，「孟禾小牌大耍，疑似辱罵孫鑫」。

 

評論裡出現了很多小號，替孫鑫抱不平。

 

「現在真是流量的時代，成了個網紅就不知道誰是大小王了。」

 

「有點憐愛孫鑫了，這麼個大男人，被個小姑娘指著鼻子罵，要我我可忍不了。」

 

「孟禾這嘴臉充分演繹了什麼叫做小人得志，她平時倒是挺能裝，沒想到還有這麼一面。」

 

事情並不算完，有人匿名投稿，說自己是該公司員工，說我在挑選產品的時候，私下接受了供貨商巨額的賄賂。

 

供貨渠道不透明，產品還有溢價，不僅僅損害了公司的利益，也是變相侵犯了消費者的利益。

 

一些不明真相的網友也跟著倒戈，「那豈不是我在直播間買的東西，錢有很多還進了她的口袋？」

 

「跟前一陣嫌棄我們不夠努力的主播有什麼區別，唉，初心終究是變了。」

 

「知人知面不知心，她天天嘴上說的好聽，什麼谷賤傷農，都是假的吧。」ẗūₙ

 

也有我的粉絲替我說話，「我希望等來孟禾的澄清，我相信她不是這樣的人。」

 

但這樣的話，還是被大量的水軍無情淹沒在了評論區裡。

 

10

 

再次見到他們，是我去公司取我的東西。

 

鬧到如今這個地步，我也不想再跟他們有什麼牽扯。

 

剛到辦公室，就看見原屬於我的工位上坐著的是劉銘，桌子上也都是他的東西。

 

我質問他，「你為什麼不經過我的同意就動我的東西。」

 

他一手撐著腦袋，一手打的字，看都不看我。

 

「呦，身敗名裂了，才知道回來？」

 

「可惜了，你的位置早就被我取代了，時代在變吶，大姐。」

 

我又重復了一遍，「我問你我的東西呢？」

 

「倉庫裡。」

 

我忍著脾氣，去倉庫裡找，隻見我的東西都堆在了倉庫一腳，散亂放著，好多文件上都有腳印。

 

聽說我回來，孫鑫也來看笑話。

 

他倚著門框，表情高傲，尖嘴猴腮，更顯得猥瑣異常。

 

「早知如此，當初還會跟我鬥嗎？」

 

「還是太年輕，互聯網水太深，你把握不住。」

 

「等到這個風頭一過，所有人馬上就能忘了你。」

 

「等再提起你的時候，不過是個失敗的主播，遺臭萬年。」

 

我就在孫鑫的奚落和同事的指指點點下，抱著我的一摞東西離開。

 

在我差點抱不住，要出醜的時候，李夢可出現了。

 

她毫不猶豫替我拿了一些東西，我身上的擔子一下子就輕了下來。

 

「你光明正大地幫我，不怕他們再排擠你嗎？」

 

李夢可笑得沒心沒肺，「公司誰不知道咱倆關系好啊，再說了，我本來業績就超他們一大截，他們早就開始擠兌我了。」

 

「這個公司，從根兒上，就爛透了。」

 

她好久沒笑得這樣開懷了，最開始認識她的時候，她就是個大大咧咧的小姑娘。

 

因為我們公司老大是女人，所以最開始沒什麼酒桌文化。

 

直到後來，孫鑫接管了我們這個部門，他歷來主張，生意場上，百分之八十的訂單都來自於酒桌上，逼著女生去陪酒。

 

李夢可酒精過敏我是知道的，她一杯下肚就渾身發紅，心跳加速，並且還有些呼吸困難。

 

多麼嚴肅的一件事情到了孫鑫嘴巴裡，卻被評價為矯情。

 

直到孫鑫再次逼著李夢可喝酒，我當著大客戶的面兒把酒潑在孫鑫臉上，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找過李夢可陪酒。

 

我也因為這件事情和李夢可成為了很好的朋友，當然，孫鑫在他自己賬上也狠狠記了我們一筆。

 

「那你以後跟我幹吧，我當你老板。」

 

不管李夢可詫異的表情，我向她鄭重許諾。

 

11

 

剛出公司大門，就遇見了董玥，她和身後四五個人談笑風生，看來心情似乎是非常不錯。

 

看到了我，索性她也不裝了。

 

「孟禾，後悔了吧，這就是資本的力量。」

 

「你如果願意服軟，我倒是可以給你一個重新再來的機會。」

 

「我能給你捧上去，就能給你拽下來。」

 

她原本颧骨就高，平時笑吟吟的，倒還親切，隻是歲數大了，發怒之後更顯得尖酸刻薄。

 

「那董總，你錯的離譜，捧我上去的不是你，而是屏幕前的億萬網友。」

 

我在董玥的目光下，後背挺直，大踏步離開了這個我奮鬥了多年的公司，身後還跟著有些慫慫的李夢可。

 

當天，董玥就秘密開了一次全體大會，慶祝自己的勝利，還要求員工不能錄像和錄音。

 

她露出了一個資本家真正貪婪的嘴臉。

 

「孟禾自己業務能力不行，卻借助了公司，自己成為了一個網紅，利欲燻心。」

 

「隻在乎錢錢錢的年輕人，又能走多遠。」

 

「如果，公司裡再有類似的事情，我醜話說在前面，那必然是嚴懲不貸。」

 

董玥低調了一輩子，卻在最關鍵的時候掉了鏈子，她低估了人性。

 

就有好事兒的員工把視頻發到了網上，引起了千萬打工人的不滿。

 

「都打工了，不談錢我談什麼？」

 

「工作不為了掙錢，難道為了受氣啊？」

 

「最討厭有錢人跟窮人說錢不重要。錢不是人生的夢想。」

 

我刷著視頻搖搖頭，還沒等我反擊，董玥倒是先給自己來了一刀。

 

我轉頭跟李夢可說，「收拾收拾，咱也準備升咖。」

 

我自己租了場地，用僅剩的一點存款，買了設備，第一次，用自己的賬號，開始直播。

 

剛一開始，就湧進了一大批互聯網樂子人，還有一些支持我的粉絲，人數達到了 5 萬，還在不斷上漲。

 

「各位大家好，非常激動，第一次以自己的名義直播。」

 

「這次呢，不賣貨，我想澄清一下自己身上的一些謠言。」

 

與此同時，公司那邊的賬號同步時間開播，劉銘和孫鑫正得意洋洋地給網友們看我的直播間。

 

「看到了吧，所有一切都是孟禾策劃的。」

 

「她的最終目的，就是脫離公司，自己斂財。」

 

12

 

我上了強有力的證據，放出了我「耍大牌」的另一個視角的視頻。

 

他們隻以為自己有手段，把別人都當做傻子，可他們也不想想，我畢竟是混跡了互聯網好多年，沒吃過豬肉也是見過豬跑的。

 

從鬧矛盾開始，所有爭吵，和關鍵性談話，我都錄音錄像，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髒水潑到了自己頭上。

 

視頻裡，是孫鑫的常規打壓手段，否定了我所有的努力之後，又把我的稿子交給劉銘，我氣不過，才把紙都甩到他的臉上。

 

我當時就奇怪，以孫鑫的脾氣，應該早就跳腳，跟我大吵一架，那天卻格外隱忍。

 

還有，偷拿提成事件的供貨商，是孫鑫引薦的，說是他的好兄弟，讓我多照顧照顧。

 

他多次明裡暗裡要我陪喝陪睡，我都沒搭理他。

 

他供的海鮮是我親自驗的貨，從冰就能看出來，是融化過一次又凍上了，質量嚴重不過關。

 

他給我轉了一筆帳，讓我通融通融，說跟我們孫總都說好了，我拒絕了，把轉賬也退了回去，根本就沒用他家的東西，何來提成一說。

 

他騷擾我的電話錄音也被我當數萬網友的面放了出來，公開處刑。

 

聽說他還有老婆孩子，真該讓他們都擦亮眼睛，知道這個男人是個什麼樣的東西。

 

評論從最開始的質疑變成了對我的維護。

 

「吐了，隔著屏幕都聞著滿滿的油膩味兒了，本打工人深深共情到了。」

 

「年度爽文，支持孟姐狠狠用證據打他們的臉。」

 

「沒有孟禾，他們公司早就倒閉了，最應該上感恩課的是董總吧。」

 

「孟姐已經仁至義盡了，千萬級的大網紅唉，遭受的是什麼鬼待遇。」

 

大家在我直播間裡沒有罵夠，紛紛湧入了公司直播間。

 

孫鑫一看勢頭不對，連忙關了直播，掩耳盜鈴。

 

但這隻是開始，公司賬號每分鍾都會掉數千粉絲，評論區全是惡評，甚至他們每個人的個人賬號，也沒有幸免。

 

作為一個互聯網賣貨的公司，沒有了消費者，相當於沒有了自己的核心競爭力。

 

事件沸沸揚揚，公司的股價持續下跌，幾天時間，市值蒸發了十幾個億。

 

董玥終於不能穩坐釣魚臺了，她慌了。

 

13

 

董玥用自己的賬號，再次發了道歉聲明，幾天不見，她像是老了十歲。

 

「我再次跟支持我們的朋友們真誠道歉，我錯了。」

 

「我們不該利欲燻心，去打壓自己公司的優秀員工。」

 

「我已經把公司的 CEO 孫鑫開除了，他不再負責任何跟本公司有關的業務。」

 

這次，她是真情實感地流出了眼淚，畢竟損失的是大把貨真價實的錢。

 

道歉換來的是網友瘋狂地嘲笑，「早幹嘛去了，孩子大了，來奶了。」

 

「哈哈哈，年底裁員之我裁了銷冠。」

 

「見過卸磨S驢的，沒見過S千裡馬的，笑S我了。」

 

「這件事情為什麼鬧得這麼大，就是因為孟禾代表了千萬普普通通的打工人遭遇的職場霸凌。」

 

我非常感恩，有那麼多喜歡我，願意支持我的人。

 

可能這就是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我也要鼓起勁兒，最後一搏，抓緊時間和前公司解綁。

 

董玥如此有恃無恐，也是認定了，如果她不裁我，我想離開的話，就要支付巨額的違約金。

 

她想用違約金制約我，我就偏偏不如她的意。

 

我收集了相關變相加班和職場霸凌的證據，準備拿起法律武器維護自己的權益。

 

另一邊，我和李夢可打算沉下心，認真挑選我的產品。

 

之前被孫鑫瞧不起的東北大米供應商，主動聯系了我。

 

他說，就憑我能為好大米發聲，他就能做到，再次給消費者讓利。

 

我很是感動，當即就籤署了合同，打算長期合作。

 

收到我律師函的董玥，「纡尊降貴」，終於想跟我平等地談談。

 

為了保證談話的私密性，我們約在了我新公司的工作室裡，並且清退了所有人。

 

令我沒想到的是，孫鑫也跟在董玥身後，蔫頭耷腦地進來了。

 

「兩位請坐。」

 

董玥似乎還是不太適應，我跟她有了平等交談的地位，輕微皺了皺眉。

 

我也沒為難她，「董總，這次又有什麼指教。」

 

董玥連忙擺了擺手，「不敢談指教，小禾，我這次來呢，就想求你放我一馬。」

 

14

 

「直說吧，董總。」

 

「小禾，你算是咱們公司的功臣，我的想法是直接給你股份，成為咱們公司的高級合伙人。」

 

「我也知道，孫鑫經常在公司欺負你，我已經把他開除，你不會再在公司見到他。」

 

董玥言辭懇切，再也不是之前高高在上的語氣。

 

但我知道，她絕不可能這樣好心，「那我需要做什麼。」

 

董玥以為我要答應，開始提條件，「我需要你來陪公司演一場戲，就說自己和孫鑫隻是性格不合，沒有網傳的內鬥，你所謂的一些證據也是偽造。」

 

我簡直都被氣笑了，到了今天的境地，她還在抱有幻想。

 

「不可能，我去意已決, 你們自己做的孽就要自己受。」

 

「當初欺負我的時候，也就是仗著我無權無勢, 如今優勢在我, 還不收起你那目中無人的態度嗎？」

 

董玥不愧是老油條，眼淚說掉就掉。

 

「小禾, 咱們這麼多年的關系, 你非要讓我S嗎？」

 

說罷，她給了孫鑫一個眼神。

 

孫鑫咬咬牙，仿佛受了莫大的侮辱, 直接跪了下來。

 

「孟禾, 看在我這把老骨頭都給你跪下的份上, 饒了我, 也饒了公司吧。」

 

「我的積蓄現在都套在公司的股票上, 已經賠了好幾百萬了，我家裡還有老婆孩子等我養呢。」

 

呵呵, 好一出苦肉計。

 

如果我是剛畢業的那會兒，我可能真的就會可憐他們，可如今, 隻嘆天道有輪回, 報應不爽。

 

我沒了繼續和他們交流下去的興趣，「慢走，不送。」

 

「都是成年人了，我也不想把話說的太難聽, 活該兩個字送給你們。」

 

孫鑫憤憤地從地上站了起來, 拍了拍褲子的灰塵，帶著失魂落魄的董玥, 一起離開了。

 

網絡上關於這場鬧劇的討論, 以董玥公司市值大跌，岌岌可危收場。

 

我這邊, 新公司創辦地非常順利，我和李夢可又招了十幾個剛剛畢業的大學生。

 

他們年輕, 富有朝氣，做事認真，我和夢可都感嘆, 和他們一起工作，心態都年輕了幾分。

 

我們團隊深入了解產品，嚴格把控產品質量, 並且還致力於農產品品牌打造，減少中間商賺差價, 保證物美價廉的同時，也讓農民賺得更多。

 

很快，新公司異軍突起, 很快佔領了市場的一大塊份額，未來可期。

 

我永遠相信，星光不問趕路人, 逐夢之路，唯有踏實奮鬥，才能鑄造豐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