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近年末，老板跑路了。

 

徒留我一個人守著空蕩蕩的公司，面臨物業催繳租金。

 

我把心一橫上網打廣告：

 

【「假裝上班有限公司」現開放多個工位。】

 

【僅需 20 元一天，即可享受甲級寫字樓無敵江景工位一個。】

 

【適合失業想瞞住家人、過年不想回家、考研考公需要氛圍感……的小伙伴。】

 

想了想，我又添上一條。

 

【另，可幫忙演戲，聽話小助理、惡毒女同事均可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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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幾天不少人來租工位，很快公司就坐滿了。

 

蕪湖，還真讓我盤活了~

 

可就在我生意如火如荼的時候，無良老板回來了，他氣中帶笑：

 

「這麼能，你直接當老板娘得了唄！」

 

1

 

電話響起，寫字樓服務臺打來。

 

「今天很多人來前臺登記，你們公司要招人嗎？」

 

我心虛應付了幾句，然後掛掉電話。

 

老板都跑路了，還招什麼人？

 

其他同事早就嗅到風聲，各自找好下家。

 

隻有我剛畢業，傻乎乎地等實習期過。

 

沒想到等來的是半夜三點公司群解散的消息。

 

幸好老板舍得花門面功夫。

 

租了頂級寫字樓辦公室，電腦桌椅一應俱全。

 

押金還夠扣一個月，於是我把心一橫來個物盡其用。

 

20 元一天，即買即用，能補償一點是一點。

 

「請在這裡填寫信息。」

 

我坐在前臺，接待新來的客戶。

 

「啊？這麼正式嗎？我以為來面試呢。」

 

男生摸了摸頭。

 

我保持微笑，把新打印的「假裝上班有限公司」名牌放到臺上。

 

「讓客戶身臨其境是宗旨。」

 

我又拿出收款二維碼，「請打卡上班。」

 

男生嘴角抽了抽，掃了二十元。

 

嘟囔著跟真的上班一樣，轉身走到了預訂的工位上。

 

我看了眼登記表。

 

來的人上有五十歲中年大叔，下有跟我一樣剛畢業的學生。

 

他們有的在改簡歷，有的在玩遊戲，有的在埋頭看書。

 

無一例外，臉上都帶著一絲愁緒。

 

我搖了搖頭，這年頭找口飯吃不容易。

 

一個月後，我估計也要加入他們的行列。

 

幸好今天來的人挺多，保底收入兩百四十元。

 

如果每天都有這樣的上座率，下個月房租應該能湊出來。

 

就在這時，又有一位身穿正裝的女生來了。

 

不等我開口，她滿面愁容問道：

 

「請問這裡除了出租工位外，真的能幫忙演戲嗎？」

 

我眼前一亮。

 

創收來了！

 

2

 

我連忙將她請進會議室。

 

女生叫譚曉霜，工作幾年沒想到遇上年前裁員。

 

家裡重男輕女，媽媽一直拿著她的工資卡說幫她存起當嫁妝。

 

沒想到前些時間意外得知家人瞞著她在看樓盤。

 

還打算用這幾年攢下的工資幫她哥哥付首付。

 

譚曉霜跟家裡大吵一頓，誰料她媽媽不知悔改，還想讓她負責月供。

 

本就沒了工作，加上家人吸血行為讓她更加心灰意冷。

 

索性今年都不回去過年了。

 

沒想到她哥哥威脅，如果不給錢就用爺爺奶奶的退休金補貼。

 

她從小就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兩個老人家就靠著微薄的退休金過活。

 

譚曉霜氣家裡人厚顏無恥，但又無可奈何。

 

眼瞧著這個月工資沒發，媽媽不斷打電話問怎麼回事。

 

譚曉霜肩膀都垮下來，雙手捂住臉。

 

「我真的被逼得沒有辦法了。」

 

我暗嘆一聲，這一家真不是人。

 

「你想我怎麼幫你？」

 

譚曉霜深吸一口氣，抬頭時眼神變得堅定。

 

「我想你配合我演一出戲。」

 

「我是這間公司的項目經理，你假裝是我的秘書。」

 

老板的辦公室一直空著，關上門外面也聽不見裡面的聲音。

 

譚曉霜坐在老板的皮椅上，背後是一線大江景。

 

化完妝後整個人氣質搖身一變，十足十職場精英。

 

她說家裡一天幾十通視頻，天天質問她是不是換了工資卡。

 

還給她下最後通牒，必須拿十萬回家過年。

 

剛說完手機就響了。

 

我比了個 ok 的手勢，譚曉霜吐出一口濁氣。

 

「什麼事？我告訴過你們年前很忙！」

 

接通視頻後，她像換了個人似的。

 

滿臉不耐煩，拿起桌上厚厚一沓文件，籤完一本又一本。

 

視頻裡傳出了詫異的男聲。

 

「我去，妹妹你混得這麼好了？」

 

一陣嘈雜聲後，另一道粗獷的中年女人聲音響起。

 

「有本事坐這麼漂亮的辦公室，怎麼會沒錢？」

 

譚母陰陽怪氣道：

 

「我就說當初不該讓你去外面打工，現在心都野了，連家都不回了。」

 

我知道該我出場了。

 

3

 

我敲了敲茶桌，譚曉霜說了句進來。

 

我拿著平板急匆匆走過去。

 

「經理，這裡有三十萬的項目投資款需要你確認一下。」

 

「還有不少人問我能不能加錢插隊？」

 

譚曉霜皺了皺眉頭。

 

「這是錢的問題嗎？剩餘位置都留給關系戶了。」

 

我低下頭一副做錯事的模樣。

 

「對不起經理，我這去拒了他們。」

 

完成任務後我連忙退出鏡頭外。

 

果不其然，電話那頭幾乎同時響起了她哥哥的聲音。

 

「小霜，你剛剛說的是什麼項目？」

 

譚曉霜抿了抿嘴。

 

「這是公司機密。」

 

譚母連忙擠了過來。

 

「是不是上次你說錢都投進去的那個？」

 

「媽你之前不是說騙人的嗎？」

 

譚哥連忙搶話。

 

「我，我那不是擔心嗎？」

 

她媽媽慌忙解釋。

 

「你沒聽見剛才小霜她助理說很多人加錢都沒位置嗎？」

 

「小霜，有錢賺可不能忘了自家人啊！」

 

譚曉霜一臉為難。

 

「名額已經滿了，我也沒辦法。」

 

這時她爸爸也插了進來。

 

「你說的這什麼話！剛才那姑娘不是讓你籤名嗎？」

 

「名額滿不滿還不是你一句話的事！」

 

「你哥的房子還差一大筆錢呢，這事必須辦妥！你爺爺奶奶為了這事整晚睡不著覺呢。」

 

我聽了直翻白眼。

 

之前聽譚曉霜說的時候已經覺得她這家子夠惡心的了。

 

現場聽到她爸這赤果果的親情綁架，我連早餐都想吐出來。

 

譚曉霜似乎對這種情況司空見慣。

 

上一秒不情願答應，後一秒掛掉電話後如釋重負。

 

「看樣子他們暫時相信了。」

 

我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商量好的對策。

 

讓她家人相信公司有一個內部穩賺不賠的項目。

 

她借口工資都投進去了，掩蓋失業的真相。

 

然後想辦法讓他們心動投錢。

 

「我隻想要回我之前的工資。」

 

譚曉霜說。

 

「爺爺奶奶的工資卡也是他們拿著，看這次能不能也趁機要回來。」

 

我安慰了她幾句，突然手機震動，有人私聊我。

 

「姐，這裡有個人奇奇怪怪的，你出來看一下。」

 

4

 

找我的正是早上剛來的那個男生。

 

我來到他工位上，他一邊敲字一邊示意我看右前方。

 

「那個女的一直偷偷四處看，還拿手機拍照，不會是個變態吧？」

 

我假裝跟男生聊天，實則也在偷偷觀察。

 

那個女生叫蔡秋心，來了好幾天了。

 

不看書不玩遊戲，我經過幾次都是看到她拿著手機發呆。

 

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個變態。

 

我讓他好好改簡歷，走到蔡秋心身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蔡秋心嚇得手機都掉到地上。

 

不知是不是我眼花，她的手機屏幕好像還真是一張偷拍男生的照片。

 

我不動聲色，說有人跟她預訂的工位重合了，讓她來前臺處理一下。

 

蔡秋心不疑有他，跟著我出來了。

 

我將她帶到會議室，直接開門見山將男生說的話重復了一遍。

 

蔡秋心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壞人，我，我隻是……」

 

她急得快哭。

 

「我隻是，想應付一下家裡的催婚而已。」

 

我聽得莫名其妙。

 

催婚跟偷拍有什麼關聯？

 

蔡秋心解釋，她是大齡剩女，家裡一直催她回家相親。

 

相親對象是她家大姨張羅的。

 

她父母為人老實，大姨卻恰巧相反，無利不起早。

 

因為家裡隻有她一個女兒，大姨經常給二老灌輸女兒靠不住。

 

自己卻帶著兒子天天獻殷勤。

 

「我打拼了這麼久，就是想賺夠錢把爸媽接過來享清福。」

 

「可她卻說女人終歸是要嫁人的，讓我趕緊回去。」

 

「還說大姨介紹，知根知底，不會錯的。」

 

蔡秋心握著手機的指節過於用力，微微泛白。

 

「我已經找老家的朋友打聽過了，那男的離婚帶倆娃，還坐過牢。」

 

「大姨根本就沒想我好過，她就是想等我嫁出去後讓他兒子吃絕戶！」

 

我聽得目瞪口呆。

 

這不逼自己人往火坑裡跳嗎？

 

有這麼當親戚的嗎！

 

「你沒跟你爸媽說嗎？」

 

蔡秋心苦笑道：

 

「他們之前信了大姨的話賣了房，說錢給我當嫁妝。」

 

「不知怎的房款被大姨拿了，說替他們保管，等我結婚再拿出來。」

 

「所以我想了想，隻能跟他們說我已經有男朋友了。」

 

她露出一絲尷尬的神情。

 

「我是開網店的，平時都是自己一個人。」

 

「我騙他們說男朋友是公司同事，剛好看到你的廣告，所以來觀察了好幾天。」

 

「大姨說我年紀大不能挑，我就想拍個年紀小的當男朋友懟回去。」

 

我明白了。

 

這不是來假裝上班，而是來挑假裝男友。

 

我頓時心生一計。

 

「你拍年紀小的她又會找借口說你不穩重，你得找個看上去有錢的你大姨才會破防。」

 

蔡秋心如夢初醒，可隨即又苦惱起來。

 

「我去哪兒找看上去有錢的？」

 

我神秘一笑，打開無良老板的朋友圈。

 

5

 

要不說老板能騙得了人，門面功夫做得真好。

 

紅酒遊艇旅遊豪車，任誰看了都會覺得這人不差錢。

 

我存了幾張照片發給蔡秋心。

 

蔡秋心猶豫地問道：「這不太好吧？」

 

「偷拍別人我已經做了很久的心理準備。」

 

「現在直接拿這麼多別人的照片，萬一……」

 

我抬手打斷她的話。

 

「沒有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