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醫生怎麼說。」

 

看到我過來，我媽立馬站了起來，手緊緊拉住我。

「你爸沒事，就是一時氣急攻心。」

 

像是掙扎了很久，她沒忍住，最終還是趴在我肩上哭。

 

「圓圓，我們家破產了，你爸被你吳叔叔騙了，我們家什麼都沒有了。」

 

溫熱的液體沿著我的手臂往下滑。

 

我僵住了。

 

來的路上我就不斷在想發生了什麼事，我爸這個人常年鍛煉，又注重保養，身體素質很好，不是一點小事就能打擊到他的。

 

我做了一些心理準備，隻是沒想到事情這麼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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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我的世界被顛覆了。

 

小時候，父母是自己的一片天，現在長大了，我才發現，原來這片天會變老，會變得脆弱。

 

眼前變得一片漆黑，耳邊我媽的哭聲最終讓我清醒了過來。

 

我拉著她的手。

 

「媽，沒事的，我們一起等爸醒來。」

 

「我不怎麼需要用錢的，隻要你和爸好好的，有沒有錢不重要。」

 

過了好久，我媽情緒稍微緩和了一點，拍了拍我的手。

 

隻是話裡還帶著哭腔。

 

「你爸是白手起家，這些年積累了不少人脈，隻是沒想到還是錯信了朋友。

 

「之前你爸的公司就出了一點問題，資金周轉不過來，我和你爸是無所謂，以前再窮都過來了。隻是你從小到大沒有吃過錢的苦。那個時候我本想讓你去聯姻，至少要保證你富足的生活，你爸制止了我，說無論怎麼樣都不能賣女兒。

 

「媽媽很慶幸沒有那麼做，不然我會後悔一輩子，我的圓圓真的長大了。」

 

陪著我媽說了會兒話，等靜了下來，我才看到手機上顧堯的未接來電有十幾個。

 

盯著手機，我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又不喜歡她。

 

「不就是有幾個錢嗎？」

 

顧堯的話似乎還在耳邊，這下好了。

 

我連錢都……沒有了。

 

「圓圓。」

 

我抬起頭，我爸醒了過來，看著我。

 

「爸，你怎麼樣？有哪裡不舒服嗎？」

 

我把手機放下，按了一下呼叫鈴。

 

醫生很快走了進來，給我爸做了一下檢查。

 

「沒什麼事了，休息一下就可以出院。」

 

我的心放了下來，把我爸扶了起來。

 

「圓圓，你是不是談戀愛了？」

 

我和顧堯之間，不叫戀愛……

 

「沒有……」

 

「爸爸都看到了。」

 

我知道他說的是陽臺上的 T 恤。

 

「圓圓，爸爸不反對你談戀愛，也不在意對方的家庭，但爸爸希望你能更愛自己，不要為了別人放低姿態。

 

「我的女兒永遠是最好的。」

 

剛想說什麼，臉上溫熱的液體卻滑了下來。

 

「爸，我……」

 

我知道了。

 

17

 

收拾完東西，我回了家。

 

才推開門，就看到顧堯坐在沙發上，雙眸布滿血絲，看起來有些狼狽。

 

「圓圓，沒事吧？」

 

我看著他，逼迫自己不要心軟。

 

「顧堯，你收拾一下從這裡搬走吧。」

 

說完我抬起腳，卻被他擋住。

 

「什麼意思？」

 

他的眼睛帶著委屈和小心翼翼。

 

「你不要我了嗎？」

 

我的心揪成一團。

 

「我膩了，顧堯。

 

「我們好聚好散。」

 

他的腳卻不動，眼神緊緊盯著我。

 

「膩了？

 

「沒了？這就是全部？」

 

窗外不知道什麼時候下起了稀稀疏疏的小雨，雨滴打落在水坑上，向外暈染開，泛起一圈圈的漣漪。

 

他的聲音很輕，卻把我帶到了第一次見他的時候。

 

宋冉言叫我去體育學院看籃球賽，我卻走錯了路，沿著不知名的林蔭小道，踩著高跟鞋在不規整的石頭路踉踉跄跄地走。

 

一聲咔嚓，鞋跟斷了，我崴了腳。

 

正抱怨，卻禍不單行，天上下起了雨，雨點落下，濺了我一腿泥。

 

「同學，沒事吧？」

 

就是這個時候見到的顧堯，和我的狼狽不同，他穿著件白色球衣背心，肌肉線條流暢，臉上帶著笑意，溫溫柔柔地朝我伸出手。

 

「你撐著傘，我帶你去醫務室看看。」

 

說完他蹲了下來，伸出手示意我。

 

許是他長得太好看，我一下子迷了眼，伸出手主動攀上他的肩膀。

 

我撐著傘，看到雨沿著傘邊滑落，滴在他的肩上，他毫不在意。

 

「你遮你自己就好。」

 

一路上，我移不開眼，視線從他的眉眼往下，最後落於他喉嚨的凸起上，凌厲又撩人。

 

都說一見鍾情的另一個詞是見色起意，我以前不以為然，但遇到顧堯，我好像栽了。

 

「謝謝你，我叫林圓圓。」

 

他把我放在醫務室的床上。

 

「隻是件小事。」

 

我正要說什麼，宋冉言風風火火地走進來。

 

「圓圓，沒事吧。怎麼看個籃球賽還摔了？」

 

意識到我周圍有人，她轉了頭。

 

「诶，你送圓圓來的嗎？」

 

顧堯點了點頭。

 

宋冉言見風就是雨。

 

「那不得讓我們圓圓以身相許嗎？」

 

顧堯臉上沒什麼表情，似乎沒聽見這句話。

 

「我還有點事，先走了。」

 

盯著他的背影，我心裡全是小九九。

 

隻是往後，我和他再沒有第一眼的溫情。

 

我對他而言隻是個名字都記不住的過客，所有的示好隻有冷淡的回應。

 

「這就是全部。」

 

我閉了閉眼，比起冷淡的拒絕，我更討厭你假裝喜歡我，那無疑是把我僅存的自尊放在地上碾碎。

 

「行，我哪有什麼主動權？」

 

顧堯垂下了眼眸，看不清他的臉色，推開門轉身走了，背影蕭瑟落寞。

 

18

 

「圓圓，你去哪了？」

 

我爸的臉色好了很多，我媽正在旁邊給他削蘋果。

 

病房空蕩蕩，不同於我爸上一次腎結石住院，整個病房堆滿了果籃，人來人往，嘰嘰喳喳地和我爸說著話。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一夕之間全看透了。

 

「我回了一趟家，拿了點東西。」

 

我爸撐著身子坐起來。

 

「對不起啊女兒，是爸爸不好。」

 

這幾天他好像消瘦了很多，眉眼裡全是疲憊。

 

聽到這句話，我咬著牙才沒哭出來。

 

「沒事的，錢沒了可以再掙，隻要你好好的。」

 

「房子車子我已經處理好了，加上公司的股票應該可以償還絕大多數的債務，你好好養著，別操心。」

 

原來父母真的會變老，孩子也真的可以一夜之間長大。

 

「老林，我們也不是什麼都沒有，至少還有個女兒。」

 

我媽一邊把削好的蘋果遞給我爸，一邊看著我，有些欣慰。

 

我爸擺了擺手，看著我。

 

「你姑姑問你要不要去她那裡深造，過幾年再回來。

 

「你好好考慮，國內這邊我們會收尾，最主要的還是你的將來。」

 

「我……」

 

「以前爸爸忙，對你一直不太上心，總覺得賺足夠多的錢才能給你最好的生活，現在爸爸才知道以前錯得多離譜。

 

「你有什麼顧慮嗎？」

 

我的顧慮……

 

我搖了搖頭。

 

「沒有。」

 

19

 

登機的時候我才回過了神，兩個人之間的聯系，是可以說斷就斷的。

 

隻要沒有一個人主動，就變成了陌生人。

 

出了國，生活忙忙碌碌，好像真的沒有怎麼想起過顧堯，隻除了偶爾睡前的放空，才會想到我曾經有過的這一段甚至不能稱為戀情的時光。

 

「新年快樂。」

 

回國前的幾天，意外收到了顧堯的消息，有些疑惑又有些驚喜。

 

是……群發嗎？

 

想了一晚上，不管他是不是群發，出於禮貌我也回了一個「新年快樂」。

 

等了很久很久，都沒有再收到他回的消息。

 

做不到以前的S氣白賴纏著他，我把手機收了起來。

 

宋冉言風風火火地跑機場接我。

 

難得的是她的身邊依舊是江逸，這麼多年沒變過。

 

「你還知道回來？

 

「再不回來我要和你絕交了。」

 

我撇了撇嘴。

 

「你現在可得養我，我老窮了。」

 

宋冉言不信。

 

「你不是被重金挖回來的嗎？」

 

「那不影響我窮的事實。」

 

聽到我哭窮，她渾然不在意。

 

「那必須養你，我吃面一定把湯留給你。」

 

聽到這話，江逸笑了出聲。

 

「那我呢？」

 

「你自然和我一起吃面。」

 

我：……

 

結束了嬉笑，我和宋冉言一起坐到後座，她神情猶豫。

 

「有什麼事，說吧。」

 

這人天生的藏不住話，看她的模樣就知道有話要說。

 

「顧堯和你還有聯系嗎？」

 

我想到前幾天的祝福，如果那也叫聯系的話。

 

我搖了搖頭。

 

宋冉言臉上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他不是……

 

「哎，可惜了，聽說他們家平反了，現在是不折不扣的富二代了。」

 

他的事，現在隻能從別人口中聽到了……

 

「那挺好的。」

 

我點了點頭，看向窗外。

 

20

 

其實我挺喜歡過著按時上下班打卡的生活的，四處漂泊的靈魂好像得到了歸宿。

 

但宋冉言卻不放過我。

 

「圓圓，晚上訂了包廂替你接風洗塵。」

 

我懶得應酬，剛要拒絕。

 

宋冉言就推了門進來，把我從床上拉了起來。

 

「我說，能當面說，幹嗎要發消息？」

 

我指了指手機屏幕。

 

明明我和她現在住一起，還非得發消息。

 

「這不是讓你提前做好心理準備嗎？」

 

說完不管不顧，把我拉了起來。

 

「快，化個妝，看你懶散的樣子。」

 

我抬不動手。

 

「幹嗎？要給我介紹對象？」

 

宋冉言「唔」了一聲，沒否認。

 

我又躺了回去。

 

「別了，一個人挺好。」

 

「你今天不去，後悔一輩子，長得巨帥。

 

「快點啦，看你自己一個人，我平時都不好意思秀恩愛了。」

 

我：「你秀得還少嗎？」

 

我還是被她拖了起來，說什麼都不放過我，我也放棄掙扎了。

 

倒是真要看看她口中的「巨帥」是個什麼樣子。

 

到了包廂，沒看到什麼帥哥，宋冉言朝我揮了揮手。

 

「人呢？」

 

「別急呀，馬上到了。」

 

她的話剛說完，包廂的門就被推開了。

 

不是沒想過會再見到顧堯，隻是沒想到會這麼快。

 

他穿著件駝色的大衣，將整個人罩得嚴實，原先散落額前的碎發被發膠定型，成熟穩重了很多。

 

隻是瘦了一些，下颌線變得更加凌厲。

 

他瞥了我一眼，神色冷淡。

 

我愣住了，呆呆的，不知道該做何反應。

 

「不認識了？」

 

反倒是他比我大方得多，伸出手。

 

看到他修長的立於空中的手，我有些酸澀，曾幾何時我還牽著他的手逛超市。

 

我也伸出手。

 

「好久不見。」

 

顧堯冷哼了一聲。

 

「不久，也才三年。」

 

他是覺得時間太短了嗎？

 

許是看我們氣氛尷尬，宋冉言連忙搭腔。

 

「真的好久，圓圓你也真沒良心，這麼久不回來一趟。」

 

不想讓她尷尬，我笑了笑。

 

「不是可以視頻嗎？」

 

抬頭看到顧堯臉上閃過一絲冷笑。

 

「你們怎麼認識的？」

 

宋冉言什麼時候和顧堯是能一起吃飯的關系了？

 

「生意往來。」

 

顧堯先開了口，邊說邊往下坐在我旁邊，看不出一點見外。

 

「原來是這樣。」

 

我轉頭，卻發現我和他的距離格外地近，近得我能感受到灼熱的呼吸。

 

我訕訕一笑，挪動了一下椅子，拉開我和他的距離，卻似乎看到他的臉色黑了下來。

 

2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