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緣巧合救下一隻流浪貓後。
我的手機上開始收到一些奇怪的消息:
【你大膽,誰允許你今天摸我的頭……
【還揉我的肚子……
【但你確實幫了貓。
【我可以允許你當我的臣民……
【在嗎?
【好吧,如果你想要別的賞賜,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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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嗎?
【手機壞掉了嗎?
【沒有收到消息,還是故意不回貓?
【今天看到你了。】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貓也可以養你。
【你理我嗎?
【你可以摸貓的頭。
【也可以揉肚子。】
1
周一加班回去的路上。
已經夜裡 11 點。
等到小區門口前那個十字路口時,我又倒霉地遇到了紅燈。
半夜的時間點,路上人跡罕至。
但我仍等在原地望著空蕩蕩的路面。
也就是在此刻,我終於看到一道別的身影。
是隻貓。
橘黃色路燈燈光傾灑而下,為它身上柔軟的毛發鍍上一層柔光。
它一眼沒搭理我。
踩著貓步高傲又輕盈地自我面前走過去。
我盯著它隨著走路一顫一顫的細長尾巴看了看。
很想揉一把它的後背和圓圓的腦袋。
但我又看到了那隻貓睥睨冷漠的眼神。
那是一隻看起來就很兇的貓。
所以還是作罷。
我盯著它快要走過這個路口時,突然有嗡鳴聲由遠及近。
我循著聲音抬頭,看見一輛碩大的貨車闖過紅燈,正朝那隻貓迎面駛過去。
車窗露出貨車司機通紅的臉,他或許是喝了酒醉駕。
貓身太低,處於司機的視野盲區。
貨車行駛速度太快。
他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車輪,即將撞上一隻貓。
2
我管不了太多。
本能地扔了包撲過去,一把攔腰提起那隻貓。
我將貓護在自己的懷裡,在地上滾了兩圈。
險險避開了疾馳的貨車。
貨車從我背後駛過,帶起來嗆人的濃煙。
懷裡的貓在掙扎。
我探手摸到它的腦袋,輕輕地拍了拍。
貓的動作頓了頓,但好在終於安靜下來。
貨車開走了,路面歸於平靜。
我抱著貓從地上坐起來。
此刻湊近了看才發現,這是隻黑灰長毛的緬因貓。
或許是剛剛的擠壓,貓身上的毛都四仰八叉地炸開了。
像個刺蝟。
而蓬松的毛發中心,是貓那雙碧藍的眼。
它盯著我,眼睛拉成了一道危險的豎線。
它似乎在生氣。
但這樣一隻小貓咪,生氣的時候,隻會更可愛。
已經很晚了。
但我也不急著回家。
我就蹲坐在路沿上,仔仔細細用手指揉順它身上炸開的毛。
它看起來兇惡。
但身上的溫度很暖,毛發很軟。
貓不安分,一直都想跑。
我隻能抓住它一隻前腿。
貓爪踩在我的腿上,它仰著頭突然用貓臉湊近我。
我蒙蒙地看著那雙碧藍的眼。
近距離看它那雙眼,像是片深藍的海。
然後它突然咧開嘴朝我叫了一聲。
它是不耐煩了嗎?還是又生氣了?
這真是一隻壞脾氣的貓。
我笑著摸了摸它圓圓的腦袋,又撥了撥它薄薄的、毛茸茸的耳朵。
它像是愣住了。
我第一次在一隻貓臉上看到驚訝的神態。
愣怔過後,它更大聲地朝我叫了。
他裂開的嘴裡,露出來尖銳的獸齒。
像是在訓斥我的無禮。
或是某種震懾。
但我隻覺得它可愛。
3
我摸到身側的包,想從裡面找點它能吃的東西。
但翻遍也沒找到。
大街上的商鋪都關門了。
所以我抱歉地拉了拉它的前腿,說:「對不起,我沒有吃的可以給你。」
它仍用那雙碧藍的眼睛兇著臉盯著我。
我也不管它能不能聽懂,自顧自跟它聊下去。
「很餓嗎?」我問它。
它不應。
我就將手探下去,摸到貓的溫暖腹部。
貓在我身上一驚。
然後滑溜溜地掙脫我的手,朝我咧嘴大叫一聲。
甚至氣急,忙中咬了一口我的衣袖。
轉身就融入了黑暗。
等它離開。
我才發現自己的袖口上印上了貓牙的齒痕。
而腿上,居然殘留著他剛剛踩出來的爪印。
尤其可愛。
4
我沒再去追它。
但等它離開,我才遲鈍地察覺到手臂和膝蓋上火辣辣的刺痛。
我借著燈光看了看斑駁的紅色傷口。
或許是剛剛在地上翻滾時蹭到的。
第二天早起,新聞上播報了昨夜一位酒駕司機被交警攔在某個路口。
看到那輛熟悉的大貨車。
我又想起昨夜那隻貓冷漠又睥睨的藍色眼睛。
但隻是一瞬。
我又不得不投入疲憊的工作中。
入職場的第一年,壓力實在太大。
甚至讓我分不出多餘的心思放到別的事情上。
所以還是在大概半個月後。
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機上,有個陌生號碼斷斷續續給我發了很多消息。
最開始是奇怪的兩句——
【你大膽,誰允許你今天摸我的頭……
【還揉我的肚子……】
摸頭、揉肚,這是相當私密越界的行為。
我輕輕皺了皺眉。
又看了眼屏幕上方奇怪的隻有 7 個數字的號碼。
我以為這是某種釣魚短信。
但往下滑到兩天之後的消息。
對面又猶猶豫豫發來兩條——
【但你確實幫了貓。
【我可以允許你當我的臣民……】
貓?
看到這條消息,我突然想起半個月前的深夜,我機緣巧合救下的貓咪。
那隻貓實在高傲又漂亮。
所以就算過了快半個月,我也仍能記得它碧藍的瞳仁、睥睨的眼神和灰黑的柔軟長毛。
我又往上看了看消息。
所以這會是貓主人發過來的嗎?
5
我本想回消息試探著問一問的。
然後我就掃到了下面那條。
允許我當它的臣民?
在公司每天給老板打工當狗已經足夠受氣。
現在手機對面莫名其妙的人發過來條莫名其妙的消息。
還是要我給它當「臣民」?
我就不能直起腰杆來當個平等的人嗎?
積蓄已久的怨氣在此刻被引燃。
我本想將這條號碼直接拉入黑名單。
但辦公室的門板突然被人敲響。
我嚇得一驚,轉頭就看到我上司那張蠟黃的臉:「兩分鍾後,會議室開會。」
我立刻應好。
他推推眼鏡看著我手上的手機:「讓你做報表,不是讓你躲辦公室玩手機的。」
他說:「如果在辦公室太闲了,就跟他們去外面跑項目。」
我迅速將手機關掉倒扣到桌面,微低下頭說:「抱歉張總,我以後不會了。」
6
再結束會議已經是兩個小時後。
我早就忘記手機上那幾條奇怪的消息。
自然也忘記了要把對方拉入手機的黑名單。
等發現對方還在堅持給我發短信時,已經又過去了半個多月。
自那條要我給他當臣民的消息後。
對面像是一直在等待我的回應。
因為不過短暫五天。
他就給我發過來三條相同的消息,每條消息都是在問我:【在嗎?】
我當然一條沒回。
所以在第六天。
他又做了讓步,說——
【好吧,如果你想要別的賞賜,也可以。】
發過來這條。
他又迫不及待追了條:
【在嗎?】
賞賜?這是把我當什麼人了?
這又是高傲自負地把自己當什麼人了?
我拉下來他前面的消息。
連在一起看了看,然後沒忍住氣笑了。
又是臣民又是賞賜。
出口就是階級和輕視。
對面這是真把自己當皇帝了嗎?
7
這半個月來他發的消息不算少。
我耐著性子憋著氣又往下繼續翻。
然後看到下面兩條——
【手機壞掉了嗎?
【沒有收到消息,還是故意不回貓?】
他在這兩條消息後,附了一個思考的 emoji 表情。
emoji 紅著臉的表情實在可愛。
將他這兩句話都帶上了種可憐巴巴的情緒。
像是對面真的在看著手機,很認真地期待著我的回應。
但他發的又是什麼東西呢?
我皺著眉繼續往下翻。
又是幾句【在嗎?】
平均到每天一條,跟打卡似的。
對面也真是個奇人。
正常的網絡社交中,不被回應就代表著某種拒絕了。
但他還能堅持發一個月之久。
每天打卡,有越來越熱切的趨勢。
甚至還在思考手機壞掉所以收不到消息的可能。
這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看到這裡的時候,我下意識開始思考。
難道是心智尚沒發育完全的小孩?
因為心智尚不健全,所以看了電視,在模仿電視劇裡角色說話的口吻?
我都已經心軟地替對面找好了理由。
甚至想要試探著詢問。
然後我就看到了下一條消息。
那條消息,正巧是昨天發送的。
對面說——
【我今天看到你了。】
8
看到這條消息。
我的心軟蕩然無存,甚至後脊開始發寒。
短短一條消息僅僅七個字,激起了我所有的警惕。
我一直將對面視作奇怪的網絡用戶。
但他的這條消息。
卻跟現實的我聯系起來了。
他昨天看到我了。
在哪?什麼時候?
我仔細看了看,他發過來的時間在半夜十一點。
半夜十一點,這是個相當敏感甚至危險的時間。
他看到我了。
所以他知道我是誰。
他一直都清楚地知道我是誰。
昨天我都幹了什麼?
我隻是正常地上下班回家。
隻在公司和家連軸轉。
如果他說的話是真的。
那麼他就知道我的家,或者是公司。
從對方發來消息的口吻看。
他應該不是公司裡能每天見面的同事。
那他是誰?
聯想到新聞上那些被窺視的獨居女性。
我的心被高高提起來。
反復回想近期身邊有沒有被我忽視的異常?
並且給對面發過去第一條回復。
實在不知道說什麼,我隻給他發過去一個問號。
9
對面像是時時刻刻守在手機邊。
就等著我回應似的。
我的問號剛發過去。
屏幕上方就顯示了「對方正在輸入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