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小哭包嗎?管我,想扯就扯了咯。」
他說話的時候還愛撅著個嘴,不可一世的樣子。
自那以後,我哭著記下了他的名字。
顧北辰。
一個愛扯我麻花辮的小胖子。
被他扯了足足一個月。
我頭皮都快掉了。
後來,我便幹脆不扎麻花辮上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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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北辰終是扯不了我的辮子了。
隻不過他又換了一種形勢。
捏我的小臉。
「嗚嗚嗚,媽媽說臉蛋不可以讓男孩子摸,否則長大了沒人要。」
我又哭成了個淚人。
對著顧北辰又是眼淚又是鼻涕泡的。
他攏了攏我,用他的衣服擦去了我的眼淚連帶鼻涕泡。
隨即又拍了拍我的小腦袋;「沒人要,我要。」
他說。
然後把一根芒果味的棒棒糖塞到了我的嘴巴裡。
我開心地舔著,似乎從來沒吃過這種東西。
然後我就進醫院了,原因是芒果過敏。
顧北辰也來了,和他媽媽一起來的。
顧北辰的媽媽一直在和我媽媽說抱歉。
隻有顧北辰獨自一人偷摸走到我的床前。
伸出小手捏了捏我滾燙的臉蛋。
潛意識中,他似乎在對我說話。
他要走了,讓我好好照顧自己。
他還說,他一定會對我負責的。
讓我等著他。
幾天後,我從醫院回學校。
顧北辰轉學了。
我傷心了好幾天。
又進醫院了。
高燒不退。
模模糊糊顧北辰好像又回來捏了捏我的臉蛋。
對我說:「小哭包,你要趕緊好起來啊。」
我用力點了點頭。
睜眼,卻什麼都沒有。
19
因為那段時間的反復發燒與折騰。
以至於到後來恢復好的一段時間。
小胖子的身影逐漸從我的腦海中暈染開來。
一直到現在。
小胖子變了。
不僅身材變苗條了。
酒窩也顯出來了。
真所謂男大十八變。
竟連我都沒認出來他。
拿著那一張早已泛黃的幼兒園合照。
我的眼睛上早已蒙上了一層霧氣,揮之不去。
淚水和回憶在默默交織。
我聳聳酸澀的鼻尖,拿出手機撥打前兩天早已存下的電話。
嘟嘟聲響起。
一聲又一聲,但就是不被接通。
不知道打了多久,我的手指都有些麻木。
電話終於被接通了。
是一個女聲,冰冷冷的。
她告訴我,顧北辰去世了。
是車禍。
肇事車輛也已經找到了。
車主是江時。
我的頭皮在一瞬間炸裂開來。
一句又一句同她確認。
幾近瘋狂的語氣快要穿透手機屏幕。
直到對面嘟的一聲掛斷。
我的宣泄擲地無聲。
全身的力氣仿佛瞬間被人抽空。
隻剩一副軀體。
20
再見江時。
是在幾天後的警察局裡。
額頭處貼著紗布的江時有些恍惚。
眼神空洞地望向前方,拇指在冰冷的桌面上不斷敲擊。
直到看到我的到來,他的眼神中似乎閃過一絲光亮。
隨即一把衝過來想要抓住我的手,但被鎖銬限制住了自由。
可盡管如此,他還是在呼喊我的名字。
「眠眠,你終於來了。」
江時露出一副有些許釋然又詭異的笑容。
「眠眠,救我出去好不好?我們不是說好要結婚的嗎?
「等我出去了,我們還要一起去看海呢,眠眠?」
江時一句接著一句地吐露,我終於確定他恢復記憶了。
我紅著眼睛轉頭看他,他卻笑著迎上我的目光。
「眠眠, 好嗎?」
他問我。
眸子裡盡是期盼之情, 盡管血絲密布。
卻依舊不影響他此時求生的渴望。
「你為什麼要……這樣……」
我咬緊牙關才勉強擠出幾個字。
而江時卻並未直接回答。
臉上的笑容在一瞬間消失殆盡。
掙脫的雙手更加用力。
盯著我的眼睛, 略微有些泛紅像是不甘又像是絕望。
就連往日一貫冰冷倨傲的聲音,此時也有些沙啞。
「沈眠,你難道是在可憐那個男的嗎?」
江時的表情在此刻顯得無比可怖。
「他有名字,他叫顧北辰。」
我再次咬緊牙關盡力讓自己冷靜下來。
江時卻用力攥了攥手, 似乎在強行壓下心底的起伏。
帶有幾分苦澀的開口:
「那又怎樣, 那他還不是S了?你難道還想和他結婚?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幹嗎, 不就是想和他一起偷走我的所有財產,然後私奔是不是?
「就像那個賤人一樣!竟然敢伙同別的男人來搞我,不過好在,他們都S了, 哈哈哈哈哈……」
江時的情緒徹底崩潰, 整個房間裡都是他撕心裂肺的笑聲。
江時神情盡是恍惚,就連往日俊朗的臉上也都是自嘲的神色。
明明他平時不這個樣子的。
我有些吃驚於江時此刻的精神狀態。
不過好在他立馬就被帶走了。
而我則是為了配合調查, 留下來做了筆錄。
而後還順便了解了整個事情的大概。
不僅顧北辰S了。
姜溫也S了。
都是被江時S的。
看著江時離開的背影。
巨大的波濤在我的胸膛裡橫衝直撞。
我雙目漸漸血紅, 沉默不語。
21
從局裡出來後。
我獨自一人走在回家的路上。
陣陣涼風襲面而來。
已近深冬,冷風像刀剜一樣割在我的臉上和脖子裡。
無形的疼痛讓我落下的淚花在經歷一次次凍結後又化開。
暈染開來的淚痕在我的雙頰留下一片漣漪。
眉頭緊鎖的我想說點什麼來宣泄。
卻感覺胸腔似乎被一塊巨石狠狠地壓住,說不出話來。
一種說不出來的酸痛, 從我的心底翻滾, 洶湧到了我的咽喉處。
但又寂靜無聲, 重歸平靜。
原來顧北辰送我回家的那天以後,就主動找上了姜溫。
他利用第一次見面後所獲得的信息,搜索到了有關姜溫的許多私人信息。
就比如她是因為欠了很多的境外賭債才主動回來找江時。
彼時江時已經小有名氣, 有了自己的工作室。
也有我這個未婚妻。
可巧合的就是他失憶了,這也是姜溫幹的。
車禍是姜溫找人偽造的,剛好讓江時血管壓迫神經造成失憶。
然後她再順利出現取代我, 成為江時的準妻子。
顧北辰利用他手上的資料和姜溫進行交易。
條件就是讓姜溫拿到錢後便將江時還給我。
姜溫答應了。
顧北辰也因此主動幫起了姜溫轉移江時的財產。
他甚至隻是想早一點幫我把江時找回來。
不希望再看到我那麼傷心。
就算讓他強忍惡心和姜溫暫時合作,替我挽回江時。
他也願意。
隻是因為這一切與我有關。
這一切, 本來就不是他應該做的。
猛然踩空。
我一腳落在了空缺的坑洞裡。
小腿處傳來陣陣痛感讓我的感知更加真切。
我咬緊舌尖, 痛感瞬間襲來。
顧北辰,你真的好傻。
此刻我的心裡仿佛有種說不出的滋味。
仿佛全世界的蛇膽都在我的胃裡翻騰。
想把這種苦吐掉, 但隨即又硬生生地被我咽了回去。
空留一口難過的苦澀。
22
而就在顧北辰幫著姜溫轉移江時財產的時候, 恰好被江時撞破了。
對於江時來說, 這一輩子最重要的就是他自己奮鬥的事業和財產。
他決不允許任何人輕易摧毀他曾經擁有的一切。
就算是他所深愛的姜溫也不行。
江時他, 就是這麼自私的一個人。
所以他在撞破與姜溫爭吵打鬥的巧合中,失手S了她。
而他自己也因為劇烈的外界刺激和腦部撞擊恢復了記憶。
而他恢復記憶的第一件事就是來找我復合。
但被顧北辰攔住了。
那是顧北辰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單獨見江時。
殘破不清的監控畫面裡。
顧北辰一次次扯起江時的衣領又放下。
一次次握緊的拳頭緊上又松開。
一次次開口又閉上。
我知道,他都是為了我。
他輕笑著與江時進行最後的交談。
可是眼底卻漫上了一層悲涼。
隻是一剎那, 便歸於了平靜。
甚至到最後,他都主動放走了江時。
獨自一人遠眺, 或許是在遺憾吧。
我不得而知。
然而被他放走的江時卻是早已懷恨在心。
伙同姜溫一同欺騙他的人, 又為了我脅迫他的人。
他當然放不過。
所以他狠厲地踩下了油門。
連顧北辰都沒想到。
一剎那間。
他遺憾的表情在我的腦海裡被放大到了極致。
想說的話似乎還沒說完。
留給我的記憶似乎還停留在他叫我小哭包的那一刻。
他說:
「小哭包, 別哭了, 再哭我可就不管你了。」
23
江時最後因為故意S人罪被判無期。
姜溫也因為涉及境外賭博與不良交易,就連S了也不安生。
而顧北辰……
沒有人會記得他。
在接到顧北辰媽媽給我打來的電話時。
我正拿著那唯一一張與顧北辰的合照。
一次又一次地擦拭著落下的淚水。
生怕淹沒了那張帶有點點酒窩的小胖臉。
顧北辰媽媽給我寄了一封信。
是顧北辰早就想給我的。
在整理他的遺物時,被顧北辰的媽媽發現了。
泛黃的信封上寫著沈眠收。
年久的皺痕在不經意間顯露出來。
我拿到信封緩緩展開。
在這一刻, 仿佛被什麼東西哽住喉頭。
我緊緊地抿了抿唇,垂下眼簾。
試圖遮掩住自己眼底的失落。
嵌進皮膚裡的指甲讓我漸漸回過神來。
泛白的信紙上隻有一個小胖子和一個扎著麻花辮的小女孩。
笑嘻嘻的小胖子跟在扎著麻花辮的女孩後面。
小心翼翼伸出手試探。
在每次都快要碰到小女孩麻花辮的時候都迅速縮回。
眼神之中盡是害羞與期盼。
而小女孩則是瞬間回頭詢問他。
小胖子有些緊張,神情很是不自然。
兩隻手放在身後, 害羞地低下了頭。
半天半天一句話都不敢說。
直到小女孩一個人轉頭走了。
小胖子才緩緩拿出手中的東西,打量著它。
「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送出去呢?」
那是一枚小胖子在很久之前就想給小女孩的戒指。
就像小胖子曾經對她說過的那般:
「沒人要,我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