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夷不滅,我不家還!」
我感慨又歡喜,握住他的金鈴,踮起腳:
「戴上它了就是我的人啦,不許忘記!」我眼如晚星盯著裴與南瞧,「天下太平之日,我就在這座舊宅,清宮除道,等你歸家!」
裴與南臉紅到耳尖。
而我隻溫柔又堅決地笑了笑:
「哪怕再出現一萬個像今日那樣巧言令色的謝琛,我蕭薄嬋也絕不回頭!」
10
那日凌晨,裴與南便秘密出城遣兵。
Advertisement
我則趕往崔宅。
上輩子謝琛既然以檄文出名,這一世想必亦要以此文博得崔紹的信任。
我必得趕在謝琛之前見到崔紹。
誰知還沒進崔府,就聽見裡頭傳來悅耳的絲竹。
可崔紹是粗直武將,從來不愛聽歌賞舞。
心裡乍然升起不祥的預感。
果然有人在偏僻的月洞門前突然堵住我。
居然正是謝琛!
他依舊一身溫潤白衣,神情卻似乎有話要說。
可我隻冷冷抬眼:
「滾遠點,別擋本宮的路!」
謝琛一怔,眼中閃過深深錯愕:
「琛不知在何處得罪,以至今日初遇,便遭了郡主厭嫌。」
我隻覺惡心的前塵往事一股腦兒地湧到腦海。
坤寧宮裡謝琛摟著沈寧看我喝下墮子湯:
「寧兒,看蕭薄嬋被折磨,是不是有趣得緊?」
隨之是沈寧刺耳尖銳的嬌笑:
「琛哥哥真討厭,我哪有這麼壞呀?!」
……
我忍不住猛地甩開謝琛攔住去路的手:
「謝琛,你身為男妓,與本宮本就雲泥之別,光是從你嘴裡聽到郡主這兩個字都叫本宮惡心!
「本宮不知你今日來崔府何故,想必你一見崔紹的妻妹沈寧便忘了根,你與其在這兒獻媚想做本宮的狗,不如先爬到沈寧身邊求她苟合!」
謝琛像被雷劈一般僵在原地。
驚悚的沉默裡。
我們都明白,對方也重生了!
謝琛像是痛定思痛般猛地攥住我的腕,脆弱又狼狽:
「阿嬋——
「我後悔了!
「上輩子我灌你墮子湯,並不知你真的會S,我隻是想煞煞你的威風,阿嬋——」
他雙眼通紅:
「求你讓我再贖前罪,讓我俯首稱臣,好不好?」
11
話音剛落。
身後便傳來一聲尖叫。
我回頭,隻見沈寧正攥緊一個錦囊,神情猙獰到極致,眼中夾雜著妒火和驚疑。
真好笑。
要不是於崔府再見,
我都快忘了這個女人的模樣。
上輩子我本也未曾在意過她。
沈氏名門望族,嫡女沈儀更是才貌雙全,嫁與崔紹為妻。
可沈寧為戲子所出,隻是沈氏上不得臺面的私生女。
沒了謝琛天子之威的扶持,她什麼都不是。
若我蕭薄嬋仍是掌權郡主,
要她的命,不過如碾S一隻螞蟻般簡單。
沈寧整個人都在抖,猛地扔下手中錦囊,奔向謝琛身邊:
「琛哥哥,要不是我今日賣了我娘的遺物把你從南風館裡贖出來,你現在恐怕已經失去清白……你,你憑什麼還背著我去討那個蕭賤人的歡心?!」
她哭得梨花帶雨,可謝琛連眼睛都沒轉一下。
他隻漠然地撿起沈寧扔在地上的錦囊,掸了掸上面的泥。
這一舉讓沈寧徹底崩潰。
她忽然拔下頭上的金釵直愣愣地朝我喉間刺來:
「我S了你這欺凌弱小的賤人!上輩子我處處比不過你,這輩子你休想再高我一頭——」
我驚慌失措,千鈞一發之際。
不料謝琛直接衝過來將我擋在身後。
那金釵竟然……刺進了他的肩骨!
鮮血滴了滿地。
謝琛臉色煞白。
12
這一幕讓沈寧也驚呆了。
她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嘴。
而謝琛轉瞬狠狠將她推倒:
「瘋子!」他咬牙。
他捂著自己的肩傷,忍痛顫抖著打開錦囊,隻見裡面是一張寫得密密麻麻的紙:
「阿嬋,你別理她這瘋女人!如今這張紙上便是那檄文,我現在就與你一同將它交與崔大帥。我這一生若再登金鑾殿,必將封你為後!」
謝琛說得動容,卻不想狼狽跌倒的沈寧忽然尖聲厲笑:
「好一出浪子回頭啊!」
她笑著笑著,眼裡竟漸漸聚起淚水:
「蕭薄嬋,你可真笨!你不會真以為那檄文是謝琛自己寫的吧?那分明出自我阿姐之手!上輩子便是我為了讓謝琛出人頭地,給我阿姐下藥,偷了她寫的文章送與謝琛……」
謝琛目眦欲裂地打斷:「崔寧你胡說!你這瘋子……」
可崔寧並沒理他,徑直望著我,嗚嗚咽咽:
「蕭薄嬋,上輩子我以為是你逼著謝琛交出檄文,我以為是你逼著謝琛與我一刀兩斷,所以我才那麼恨你……在謝琛登基後,逼著他給你灌下墮子湯……」
沈寧滿面淚水,瘋瘋癲癲地爬起來。
她望著我,咿咿呀呀如戲子:
「你知不知道,我認識謝琛比你早多了。我娘隻是個戲子,十歲以前我都在戲館長大,進不了沈家的門。我從小就自卑,可偏偏在最自卑的時候遇見了被賣過來的謝琛。
「我好想救他啊!我吃盡千辛萬苦攢錢想贖他走。可我沒想到你強硬地買他,還給他懸上金鈴,踐踏他的自尊。他說他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最討厭做你的面首。
「今天我才知道,是他自己求你的,」沈寧怔忡如鬼魂,「居然,是他自己求著你的——」
沈寧說著說著,已走到了後花園的湖邊:
「娘,女兒賣了您的遺物去贖一個惡鬼,女兒對不起您……女兒有罪,女兒有罪啊——」
伴隨著悽厲的哭喊。
她像一片輕葉那樣落了下去。
再也沒有回頭。
13
我渾身寒毛乍起。
謝琛亦僵在原地。
崔寧的落湖引來府中下人們驚呼施救。
不遠處的廳堂內,崔大將軍也一臉茫然地奔出查看。
而在這偏僻的月洞門邊,謝琛忽然攥住我的腕:
「跟我走,阿嬋!」
他將那紙檄文猛地攤開在月色下:
「你看!檄文還在我手裡,不管它是誰寫的,至少我這輩子也可憑它得到崔大帥的信任,這天下終歸還是我的!阿嬋,我定有能力讓你一世榮華富貴!」
謝琛像瘋了般拉起我的手。
可我轉瞬將檄文扔進廊庑邊的燈籠。
字紙燒成灰燼,伴隨著謝琛驚恐的眼神。
他俊美的面容如蛇般扭曲,竟然漸漸勾起了唇角:
「不要緊,阿嬋,我知道你對我有氣……
「你燒了它也不要緊,我能默寫,我夢裡都記得這篇檄文,我現在就寫出來——」
謝琛匆忙地尋找紙筆,可我隻冷笑著拂了拂袖上的紙灰:
「謝琛,你可知我今夜到底為何來崔府?
「換句話說,你知道上輩子,到底是誰放火將你燒S在寢宮嗎?」
謝琛怔住,顫抖又驚疑地搖頭。
而我隻漠然笑著,輕輕吐出幾個字:
「你今日見過他的。
「南風館裡你瞧不起的那個賤奴,上輩子可是長刀破陣S進宮城,帶走我的屍身,要了你的命!」
謝琛面白如紙,嘴唇抖似篩糠:
「怪不得你花萬兩南珠也要買他……阿嬋,你當真舍得為了他放棄我麼?你我可是多年夫妻啊……」
我輕輕拾起檄文餘燼,挑了挑眉:
「裴與南橫刀立馬能奪萬人性命。
「而你的檄文是抄來的。
「假才子和真將軍,謝琛,你說,我應該選誰?」
14
沈寧的屍首被撈起來的時候。
崔紹也趕來聽我講完了來龍去脈。
我隱去自己與謝琛沈寧的前塵往事,隻說了謝琛與沈寧共謀給沈儀下藥,偷來檄文的事。
謝琛立刻被崔紹下令押入暗牢。
我又憑借自己的記憶默寫出檄文。
崔紹讀完果然大悟:「這確實有點像我夫人沈儀的文筆。」
他重重嘆了口氣:「怪不得儀兒幾日前忽然莫名高燒不退,昏迷不醒。而我這妻妹沈寧又突然行蹤鬼祟,甚至私自贖一個男妓進府!
「不瞞郡主,今日我在府內設宴絲竹,正是請巫醫為我夫人驅祟,我還以為她連日昏迷是被邪祟上身的緣故……」崔紹面色憔悴。
「崔大帥切莫擔憂,既然是沈寧下藥,想必她房內會有蛛絲馬跡,請人徹底搜尋即可。」
果然,半炷香後,下人在沈寧房內搜出解藥。
原來沈寧給沈儀下的是能讓人昏睡數日的消神散,即使服解藥醒來後,她也會對三個月內發生的事徹底失憶。
怪不得上輩子,謝琛可以心安理得地拿著抄來的檄文去向崔紹請兵。
當日凌晨,沈儀在服藥後轉醒。
我想到這篇能哄三千叛軍卸甲的檄文實際出自她手。
便不由得對這女子產生濃濃敬意。
誰知她醒來後看見我,大驚失色,目露怔忡:
「小南的蠱引,竟然找到了麼……」
「小南?」我愣神。
「就是那位已經消失的大將裴與南。」沈儀輕聲,「當年我同丈夫隨軍行醫,曾治過他的病。
「可惜,」沈儀嘆氣,「他當年中的是鸞恩蠱,發作時劇痛鑽心,見血欲嘔,非心愛之人的骨血不能解,可他又不願傷害……」
我手中茶盞轟然落地。
蠱毒……佛經……突然棄甲而逃的隱情……
線索串成一條線,電光石火般將我的腦袋炸得嗡鳴。
裴與南他——不能上戰場!否則就是送S!
我面色慘白轉身奪門的剎那。
隻聽馬蹄聲響,府外探子急報:
「報崔大帥!北夷突然起兵攻境!」
那場戰事,那場七日後的大戰——
居然提前了!
15
我隨著崔紹的後援一起馳往前線。
與我同乘一車的便是崔夫人沈儀。
許是急火攻心,加上快馬顛簸,我竟嘔出幾口血來。
隨行的自幼服侍的僕婦丫鬟們,看見了都急得直哭。
沈儀通岐黃,便匆匆命人緊急採些藥草予我服下:
「你急什麼呀,阿嬋!裴與南的蠱引究竟是不是你還未可知。我當年也隻是瞥過一眼他意中人的畫像,沒準兒看錯了!」
可沈儀如何寬慰,我都知道除了我不會再是別人……
單槍匹馬地搶走我的屍身。
在日記裡千次萬次寫我名姓。
承諾我北夷不滅,他不家還。
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洶湧落下,我整個人止不住地抖。
漫天風雪中馬車駛到前線附近的小鎮。
百姓哭喊流離,屍橫遍野。
沈儀和僕婦們來不及阻止。
我已然握著自己的短刀,騎著馬奔向戰火紛飛的崖邊。
如果裴與南危在旦夕,那我就親自割骨血喂他。
哪怕油盡燈枯,我也要用我的命去救他的命!
可偏偏在那時戰鼓齊響,震天動地:
「裴將軍大捷!」
「裴將軍橫空出世,真乃鬼神之才也!」
我先是看見了那柄破陣長刀。
隨後看見了帶著血的玄鐵軟甲。
少年墨一般的長發傾瀉齊下。
所有人都高呼仰望。
可他漂亮的眼睛裡隻有我,和漫天遍地的雪。
北夷大帥的頭被他掛在長刀上,在萬民驚懼中扔上了城樓的帥旗。
「殿下,」裴與南朝我伸出手。
他的睫毛沾了一層細密的冷白,輕輕顫著,他的神情桀骜又帶笑:
「賊子已S!
「你說清宮除道,等我歸家,還作數麼?」
16
如同上輩子一樣,那場戰事大挫北夷銳氣。
戰局轉瞬顛倒。
崔紹繼續留在前線,解決剩下的S纏爛打的北夷軍。
裴與南則與我同回南城療傷。
他也告訴了我鸞恩蠱的來龍去脈。
原來,蠱引確實是我。
裴與南因為蠱毒引起的幻痛無法再作戰,隻好人間蒸發。
他本想靠著自己的武略智計退而做謀士。
卻不想在毒發時被北夷匪徒賣至南風館。
也因此與我重逢。
解鸞恩蠱的唯一方法,是喂下心愛之人的骨血。
取骨血危險極大,歷來無人嘗試。
中鸞恩蠱之人,想到心愛之人便會痛不欲生,下場無一不是被蝕空身心,孤獨而S。
「名為鸞恩,實則情仇。世間多少愛侶反目,夫妻離散。制作鸞恩蠱的人,從最開始就堅信所謂真心,鏡花水月,不過是詛咒。
「阿嬋,你要打破它嗎?」沈儀沉沉地望著我。
「我要!」
沈儀感佩於我的堅決。
可我知道,我活過兩輩子了。
愛侶反目,夫妻離散。我都經歷過。
那都不可怕。
可怕的是眼睜睜看著自己心愛之人S去卻無能為力。
可怕的是明明想靠近卻又隻能在半空中收回手。
我想到那晚在破敗的將軍府,裴與南為我扶正耳墜的指尖。
何等冰涼,又何等垂憐。
他知道靠近的結局。
可還是不舍得往回走。
17
取骨血的過程很漫長。
我整夜未曾合眼。
好在,終於成功了!
裴與南被我哄騙著喝下那碗摻著我骨血的藥湯,知道真相後發了好大的火。
他以為我不惜命。
可我隻把他帶到了護城河邊:
「我曾看到過,有個人為我穿上華美喪服,再抱著我的屍身,沉進這洶湧的江水裡。」
裴與南臉色陡變:
「你……你,你竟然也記得上輩子的事?」
「嗯。」
我促狹地眨眨眼,挽起他的手:
「我後來反復思考了許多事。譬如你為何在南風館突然走上臺前,明明上輩子我不曾記得在館中看見你。又譬如北夷為何會提前開戰,我後來命探子去查,才知道是你使了計謀引兵入城。
「裴與南,你知道靠近的我的下場是什麼,可你還是舍不得放手,對不對?
「那我蕭薄嬋也是一樣!」
我把鑰匙放在裴與南顫抖的掌心:
「將軍府已煥然一新。我說過清宮除道,等你歸家!」
我指著遠方沐浴在溫暖陽光下的重重樓宇,笑意清淺:
「那裡就是我們的家!
「裴與南,跟我一起回家,好不好?」
18
我和裴與南便這般住進了將軍府。
裴與南是從小被狼養大的孤兒。
可他一向把戰友當親人。
我索性按照他在佛經裡記載的那些遺孀名錄, 一一扶持。
又在將軍府附近建了春熙堂,贈糧送衣,慰藉戰中難民。
幾月後,正在贈糧之際,突然有個瘋婆子走來。
一把奪了米碗,踹倒粥盆, 嘴裡嗚嗚咽咽地說府裡住著S人犯:
「誰也別想吃這口餿飯, 這裴將軍和郡主是出了名的惡魔!害S人不償命啊!」
侍衛們以為遇見瘋子鬧事, 連忙轟她走。
可她不依不饒地撒潑打滾, 甚至趴在地上吃起了馬糞。
眾人大罵惡心。
我瞧她雖然衣衫破亂, 可望其五官,年輕時顯然是個美人。
終究不忍心地扶她起身。
才發現,她懷裡竟然裝著沈寧的畫像。
19
她好像沒認出我。
隻用枯枝般的手緊緊抓住我, 指著畫像:「好心的小姐,你見過我孫女兒沒?」
似乎見我略有猶豫, 老婦人立刻連珠炮般哭訴:「姑娘你知道我孫女兒是被誰害S的嗎?我如花似玉的孫女,自S得不明不白, 冤屈難伸, 我好苦啊……」
原來這老婦人竟是沈寧的外婆。
我心裡不是滋味地站著。
沈寧S後便被送回沈府草草下葬。自戕本就晦氣, 何況她給親姐下藥, 手段惡毒。
不過,我回想起沈寧那日S前的哭喊,仍心悸不已。
可恨之人亦有可憐之處。
害沈寧走上歧路的, 自然其罪當誅。
我握緊那老婦人的手:「老媪,你孫女被一男妓蠱惑,為那男子戕害家人, 盜竊文譽,才投湖而亡。」
「男妓……」老婦人瞪大雙眼, 顫顫巍巍, 「我就知道男人沒一個好東西!我從小就告訴女兒別信那些臭男人的鬼話, 她為了給臭男人當外室難產S了,我這個孫女怎麼也……
「糊塗啊, 糊塗啊!」她滿眼淚花蹣跚挪步。
忽然又S命地抓住我的手:「敢問小姐那男妓在何處?!我S了他,我S了他給我孫女報仇!」
「那男妓姓謝名琛,已被當朝郡主秘密送往北夷軍部供人玩樂, 待不多時裴將軍平定北夷,定能帶回他被折磨後的殘軀爛體,屆時S之後快!」
老婦人聽完傻呵呵地拍手:
「這倒是個妙計, 折磨得那臭男人生不如S,呵呵呵呵……」
身後忽然有人輕輕攬住我的腰。
裴與南在我耳邊低聲:「這瘋媪同你說了半天什麼?我瞧你神色不快似的。」
「哪有不快, 我跟這老太太講了些惡有惡報的故事,快活得很呢!」
裴與南並不多問,隻勾了勾唇角捏了捏我腰側:
「夫人隻顧同旁人說笑, 白日都不怎樣理我。」
我臉紅了個半透, 小聲嗔他:
「你每晚折磨我不夠麼?白日還要我同你說笑?!」
裴與南輕輕眯起漂亮的鳳眼,笑得促狹又隱忍,不依不饒地逗我。
彼時老婦人已傻呵呵笑著收起孫女兒的畫像,領完糧粥走遠。
夕陽的餘暉灑滿長街。
小販唱賣著莼餅, 小兒誦讀著戰詩,垆邊打酒的美人笑著跳起旋舞,新出世的才子紅著臉譜一首新詞。
而我與裴與南廝守並行。
那是南城一個嶄新的春天。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