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生驚訝地看向我,我連忙解釋:
「《本草綱目》記載,荔枝,其味甘、酸,性溫。能補脾益肝、理氣補血、溫中止痛、補心安神,但多食會出現 「發熱」「齦腫口痛」「衄血」 之症。」
我求助地看向爺爺,爺爺贊許地點頭:
「懷娘所說不錯,可以給小少爺喝一碗糖水。」
下人趕緊著急地衝向街邊的小飯館,片刻後就要了一碗蜂蜜水出來。
他本想遞給那書生,但書生動作笨拙,一看就不怎麼照顧孩子。
我趕緊接過,抱著孩子靠在我的懷中。
我小心地一勺勺喂給孩子,細心地給他擦拭幹淨嘴角的湯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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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注意到書生看我的眼神,變得溫柔而感激。
很快,懷中的孩子漸漸蘇醒。
也許是剛才的昏厥嚇壞了他,他親昵地躲在我懷裡哭泣。
那清俊書生無奈地拉過兒子,若有所思地看著我。
他彎下腰,恭恭敬敬地給我行了一禮:
「姑娘救品兒之情,我沒齒難忘。」
我哪兒見過一個士子這麼嚴肅鄭重得給我行禮,嚇得趕緊笨拙地回了一禮。
旁邊的侍從呼喚書生:
「陸大人?咱們現在還去衙門嗎……」
我聽到「陸大人」這三個字,心中一凜。
我這才想起我在哪裡見過了他的馬車。
他就是我繼父的頂頭上司,年輕有為的縣令陸青微。
早聽說縣令大人已經成婚,沒想到孩子都這般大了。
我默默地後退一步。
我雖然隻為治病,並無其他心思。
但瓜田李下。
我不想為妾,就要離開這些有婦之夫遠些。
陸大人似乎另有公務,問了我們住址許諾來日酬謝。
隨即,我和爺爺就下了馬車。
我們目送著陸家的車馬遠去。
爺爺要去收拾落在上一戶病人處的藥材、藥具,讓我等在路邊。
我正低著頭數地上的螞蟻,忽然胳膊被一隻鐵鉗一樣的手,狠狠攥住!
我嚇了一跳,轉頭看去,正看到蕭瑾白滿是憤怒的臉。
他不由分說,將我拉入小巷子。
狠狠按在了牆上!
5
他雙目通紅,目眦欲裂。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他的樣子隻是色厲內荏。
仿佛透出一股深深的狼狽。
他壓低嗓子質問我:
「不想做我的小妾,卻願意給陸青微的孩子做後娘?」
我啞然,還沒來得及辯駁什麼,蕭瑾白就凌厲道:
「你可知,陸青微雖然在這小小縣城歷練,但他母家與皇室有親,也是勳貴之家。哪怕他老婆已經S了,選續弦,也不會選你。」
我冷眼看著他:
「我在你眼裡,就是這樣的人?」
我的眼神似乎刺痛,他握著我的手一松:
「不然呢?你為什麼非要嫁我為妻?不就是看重蕭家少夫人的尊貴?」
我想辯駁什麼,但淚水先一步落下。
我想起剛認識的時候。
我去廟裡上相被潑賴糾纏,他挺身而出保護我。
他那時候的眼神那麼溫柔:「懷娘,這一生我隻要你,誰都不要。」
我笑了,笑得慘然:「騙子,都是騙子!」
我用出全身的力氣,狠狠地將他推開:
「蕭瑾白,我這輩子要麼不成婚,要是成婚,必然要做人家正頭娘子!」
蕭瑾白被我的哭聲弄得方寸大亂。
他仿佛捏住最後的一線希望一樣,從懷中取出一物。
舉到我面前,冷聲問:
「那這個呢,你也不想要回去了,是嗎?」
他手中赫然是我親手刺繡的一個小巧的荷包!
這種女子的貼身之物,若是被他張揚出去,我必將身敗名裂。
我伸手搶奪:
「還給我!」
但他隻是冷酷地一笑,抬手讓我夠不到:
「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嗎?相國寺竹林,不見不散。」
我望著他火熱的眸子,渾身冰涼。
他知道我會去,轉身就走。
我麻木地站在原地,心中又是痛又是悔。
我開始後悔了。
早知道他這般強取豪奪,又這樣S纏爛打。
我們就不應該開始。
隔日,我如約定來到了相國寺。
但這次,我有備而來。
我的袖子裡藏著切藥的小刀,香囊中全是各種帶毒的藥粉。
我小心地進入竹林,卻看到隻有蕭瑾白一個人。
他站在竹林的小溪邊,轉過身來。
他穿著一身翠綠色的衣服,白玉簪子將頭發扎起。
風吹過萬千竹葉,仿佛蕭瑟齊鳴。
日光落在他的衣襟袖口,襯得他不染纖塵。
他這身衣服,竟然和他多年前救我時穿得一模一樣。
此情此景,讓我頓覺時光倒流。
我們仿佛回到了初遇之時。
那時候我一心覺得,我已經遇到了此生摯愛。
從此百歲安樂,再無憂愁。
我不爭氣的眼淚再次湧出。
蕭瑾白溫柔地走上前,給我擦去:
「懷娘,我們不鬧了好嗎?你心裡仍舊是有我的。你想做我的妻子,給我點時間還不行嗎!」
我咬住下唇說:「你先把我的東西還給我。」
蕭瑾白卻置若罔聞,繼續哄著我:
「何必管那些世俗之人的眼光。我們相愛,在一起,這才是最重要。」
他的一句話,讓我心裡的熱血漸漸涼了。
那些世俗的眼光是不會對他如何。
但對我來說,無異於風刀霜劍。
蕭瑾白看出我的絕望和失落。
他似乎也有點慌了。
他一把將我摁在樹上,急不可耐地湊近我的嘴唇:
「懷娘,哪怕讓你恨我,我也要讓你留在我身邊。」
我想笑,也想哭。
好一個執拗痴情的世家少爺。
可他的,成全的是他,卻要我用一輩子去還。
我毫不猶豫地從袖子中取出切藥的刀,摁在他的脖子上。
我雖然是個從未見血的小姑娘,但這一下毫不留手。
他白皙的、未經過風吹日曬的脖子上瞬間割出一道血痕。
他神色終於徹底慌了:
「懷娘,你在做什麼!你知不知道——」
「好吵啊。」
忽然,一個清澈中帶著玩笑的少年聲音傳來。
那聲音裡帶著好玩和不滿,聽上去年歲不比我大。
我下意識地抬頭,正看到樹梢上側躺著一個清貴的黑衣男子。
他不過十七八歲年紀,長身玉立,臉上帶著長居高位者的冷漠傲慢。
那一雙眼睛,漆黑如墨,又靈透如星。
讓我看了第一眼,就覺得對方是那種矜貴子弟。
他勾唇笑了笑,隨即手指一動。
一根小竹枝飛出,直接打在了蕭瑾白脖子的穴道上。
蕭瑾白眼珠一翻,直挺挺倒在了地上。
身影濺落起片片竹葉,砸的十分實誠。
讓我聽著都一陣牙酸。
我抬起頭,真誠地看著黑衣男子:
「多謝公子。」
他笑吟吟地看著我:
「不用客氣,我隻是怕他喊的聲音太大了,引來了沒必要的人。」
我愣了片刻,才注意到他身上並非簡單的黑色衣服。
而是一身夜行衣。
而且腿上被割破了一道血淋淋的傷口,鮮血已經暈開了一片。
多虧了衣服的底色是黑色,所以才沒被我第一時間注意到。
我趕緊低下頭,轉身想走,卻被他喊住:
「怕了?想跑?既如此,我看不如——S人滅口?」
他危險地舉起手,手中捻著一根細小的竹枝。
和剛才一下就扎暈蕭瑾白的那根殊無二致。
我並不覺得自己比蕭瑾白更耐扎。趕緊從善如流地回頭:
「公子,我想過了,我不走了,我可以幫你治傷。」
那黑衣男人挑眉,似乎很是不屑一顧:
「你懂醫術?」
我連連點頭,隨手從旁邊的柳樹上折下一根樹枝。
「公子因傷正在發熱,《神農本草經》記載,柳之根、皮、枝、葉均可入藥,有祛痰明目,清熱解毒,利尿防風之效。可以幫你解開熱症。」
我又薅下來數根柳葉:
「《本草綱目》也有相關記載,柳葉煎之,可療心腹內血、止痛。」
黑衣青年的神色軟化了些許:
「既然你說得頭頭是道,那就試試看。」
他清高冷傲的眼睛掃過我:
「我一向恩怨分明,治好了,我記得你的情分,治不好……也別怪我下手狠辣。」
我緊張地點點頭,看著他跳了下來,掀起了褲子,露出受傷的小腿。
我熟練地用身上提前帶的藥粉、配合樹皮和樹葉,碾碎成藥汁,為他敷藥。
他急促的呼吸逐漸緩和,也不再因為傷口的劇痛蹙眉。
面對我,他沒有絲毫感激之色,隻是笑道:
「你可以走了。」
又是個使喚慣了人的富家少爺。
我行禮稱是,彎下腰,從蕭瑾白的懷中取出他威脅我的香囊。
隨即絲毫沒管躺在地上的蕭瑾白,轉身就走。
我馬不停蹄地下山,氣喘籲籲地感回家。
幸而一路上並未有人攔住我,盤問那個黑衣青年的事情。
我雖然不知道他的身份。
但一個刺S受傷的,想來背後水很深。
總然我天不怕地不怕,卻有自知。
我們這種升鬥小民,牽扯進這種迷事中,難逃一S。
更是要牽連爺爺。
眼看到了門前,我正要進去,忽然被一隻手拉住。
姨娘竟然不知為何,找到了爺爺這裡來:
「懷娘,你什麼時候回家啊?」
我詫異地看著她。
經過上次那麼一遭,我早就不相信她對我還有幾分母愛。
果然,寒暄不過一句,姨娘就笑吟吟地說:
「聽說你今日在街上,救下了縣令大人的公子,陸大人對你十分青睞啊。」
我心頭一沉,頓時想通了她心裡的小算盤。
果然,她隨即喜滋滋地拉著我的手:
「既然蕭家世子要去娶豪門貴女,不願意納你為妾,那陸大人也是一個好選擇啊。」
她急切地勸說著:
「陸大人一表人才,更是你爹的頂頭上司,若是你結成這門親事,陸大人必然會好好提攜你爹。」
就在這時,爺爺臉色不善地走出門:
「我不同意。」
爺爺將我護在身後,坦然地看著姨娘:
「陸青微人品再好,他已有一個兒子,聽聞身邊還常年帶著兩個小妾。懷娘怎麼可以嫁給他?」
姨娘惱怒地看著爺爺:
「爹,你當今古板S腦筋!陸青微是有兩個妾,但都是人牙子手裡買來的賤妾,主母可以隨便發賣。而我們懷娘嫁過去,便是良妾,比她們二人都高出一頭!」
她越說越興奮:
「聽聞陸青微大人最看重自己的兒子,而懷娘這次救下小公子,必能得了小公子的青睞,到時候——」
我果斷打斷了姨娘的話:
「我不會嫁給陸大人為妾。」
姨娘愣住,茫然地眨著眼睛。
我心知她是在納悶,如此上好的姻緣,我怎麼說不要就不要。
我其實也無法理解姨娘,仰人鼻息做良妾,好像是她最大的追求。
這個世道怪怪的,姨娘被教化得把男人當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