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吭聲,隻是默默用白布把那些五顏六色的布料都罩了起來。
冉淑棉卻依舊盯著那些布料。
「遠辰哥,我現在肚子大了,都沒有合適的衣服穿,嫂子手這麼巧,能不能給我做兩件?」
「沒問題,她給我做了挺多的,給你也做兩件。」
陸遠辰一口應下,才回過頭來用眼神給我施壓。
「這布料多,你現在也闲著,給淑棉順手做幾件吧。」
我閉了閉眼,心裡一陣厭煩。
本想把他們當空氣,可是他們非要在我頭上撒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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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裝了,冷著臉指著門口道:
「帶著你的青梅,出去。」
10
陸遠辰愣住了。
我從未用這種語氣跟他說過話。
他坐在那呆呆地看著我,臉色漲得發紅。
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我,像是想要從我身上找出是不是有鬼上了我的身。
最後是冉淑棉打破了沉默,她委屈道:
「嫂子不歡迎我,我回去了。」
說完,她挺著肚子起來,向門口慢慢走去。
陸遠辰依舊不可置信地看著我,似乎根本沒有聽見冉淑棉的話。
冉淑棉走到門口,又回頭看了一眼,輕喚一聲:
「遠辰哥?」
陸遠辰這才看向她,隨口說道:「你回去吧。」
冉淑棉的眼眶頓時紅了,欲言又止地緊抿著唇走了。
一時間,屋子裡隻剩下我和陸遠辰。
空氣似乎在這一瞬間變得稀薄,讓人喘不過氣。
最終,是陸遠辰先忍受不了,嘆了口氣:
「你也是女人,何必針對淑棉,她爸媽因為她未婚先孕跟她斷了關系,她沒有人可以依靠了。
「你們說到底還做了兩年鄰居,互相幫助不是應該的嗎?」
我冷笑道:「所以,我欠她的,該給她做衣服?」
陸遠辰被我一噎,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頭,語氣也變得嚴肅。
「溫梅,你懂事一點。」
我笑著問他:
「我的未婚夫都快住她家了,我還不夠懂事嗎?」
陸遠辰蹭地站了起來,聲音高了幾個度:
「我們之間是清清白白青梅竹馬的情誼,你懂什麼!」
我冷笑著。
我不懂,也不想懂。
他們究竟是青梅竹馬的情誼還是打著青梅竹馬的幌子做別的。
我絲毫不關心。
此地無銀三百兩,欲蓋彌彰罷了。
11
那天晚上不歡而散。
陸遠辰將門重重摔上後離開了。
清靜下來後,我終於有時間繼續做衣服。
縫纫機噠噠噠地響著,我的心也跟著平靜了下來。
第二天清晨,我又早早起來,準備去黑市賣衣服。
一打開我房間的門,竟然聽見陸遠辰的屋子裡傳來熟睡的呼吸聲。
我心裡一陣嘀咕,昨晚他氣成那樣,竟然還回來住了。
但這跟我沒關系,我直接出了門。
接下來整整一個月,我每日早出午歸,下午和晚上便在屋裡做衣服。
日子過得平靜又忙碌。
唯一反常的是,陸遠辰回家的頻率高了起來。
有時候,他晚上突然回來看到空蕩蕩的廚房,甚至會推開我的屋門問:
「沒有晚飯嗎?」
而我的回答一直是搖頭,然後讓他去隔壁吃。
每當這個時候,他的臉上說不清是什麼情緒。
隻是默默地關上我的房門。
好幾次我都以為他去隔壁陪冉淑棉了,結果一推開房門。
他正坐在客廳裡,就著昏黃的燈光看書。
不過我也從不搭理他,隻把他當空氣,倒完水我就回屋。
冉淑棉有幾次在隔壁弄出巨大的響聲。
有時候是碗摔碎了,有時候是花盆掉了。
陸遠辰匆匆過去查看後,竟然不一會兒就回來了。
弄得當時正穿著睡衣在客廳晾頭發的我。
尷尬至極。
隻能冷著臉回屋。
12
這樣的平靜持續到秋天的一個中午。
早上起得太早,我正在房間裡睡午覺。
屋門被重重地推開,摔在牆上發出沉重的撞擊聲。
我從夢裡驚醒,陸遠辰氣勢洶洶衝到床邊,提著我的衣領將我從床上揪起。
「對你態度好幾天,你就得寸進尺,你怎麼敢砸淑棉的肚子!」
我的腦袋空白了一瞬,眼前一黑。
耳邊隻有陸遠辰的咆哮聲。
等待眼前的黑影散去,我一把甩開陸遠辰,尖叫道:
「我連冉淑棉的面都沒見,我上哪兒去砸她肚子!」
陸遠辰一臉失望地看著我,聲音狠厲。
「還狡辯,隔壁王姨都看到了,你從我們院子裡往淑棉院裡扔沙包!」
我大腦嗡的一聲,想起來了。
今天剛從黑市回家,就看見院裡出現一個布沙包。
我撿起後,冉淑棉的聲音恰巧隔著院牆傳過來。
她說,她不小心把沙包掉到我們院裡了,讓我幫她扔過去。
我沒多想,隨手就把沙包丟過院牆,然後回屋裡睡覺了。
當時沙包扔過去,我清楚地聽到了沙包落地的聲音。
根本不可能砸到冉淑棉。
我咬著後槽牙,一字一句從牙縫裡蹦出:
「我沒做的事,打S也別想賴到我頭上!」
說完,我跳下床,拔腿跑出了院門,衝進冉淑棉家。
陸遠辰被我突然的舉動嚇到,在後面大聲喊我「站住」。
我直接來到冉淑棉的床前。
她躺在床上,捂著肚子,見我進來表情驚恐地叫道:
「不要傷害我的肚子,不要。」
我一個箭步逼近她,揚手就甩了她一巴掌。
「放心,我不傷害你的肚子,我隻打你的臉。」
扇了冉淑棉兩巴掌,陸遠辰才衝進來將我拉開。
「溫梅!你瘋了,你還敢打淑棉!」
我用盡全身力氣甩開陸遠辰,看著陸遠辰暴怒的模樣冷笑:
「我就是欺負她,也是光明正大地欺負。
「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這兩巴掌才是我扇的。」
陸遠辰哪見過我這幅模樣,被我怔在原地,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我在他面前,一向克制,努力展現自己最好的一面。
實際上我本就生性潑辣,最受不得委屈。
可這樣受不得委屈的我,前世卻在他身上吃盡了委屈。
這一世,我不會再委屈自己。
冉淑棉早就哭得泣不成聲,左右臉頰上紅腫的巴掌印漸漸浮現。
陸遠辰趕忙將她摟住,拍著她的背安慰她。
「別哭了,別動了胎氣。」
然後轉過頭來衝我吼道:
「給淑棉道歉!」
我嗤笑:「道你娘的歉,她不犯賤也挨不到這兩巴掌。」
13
這件事後,陸遠辰直接把鋪蓋卷搬進了冉淑棉家。
跟我一句話都不再說,像是在用這種方法懲罰我。
可惜,他不在的日子,我隻樂得自在。
但冉淑棉卻又嘚瑟到了我面前。
她已經快生了,挺著鼓得老高的肚子在門口吃蘋果。
她像是端著那盤削皮切好的蘋果特意在等我。
「這是遠辰哥給我削的,這兩巴掌挨得真值。」
她邊說邊挑起一塊蘋果,塞進口裡,滿足道:
「他還說等孩子生下來,他就是孩子的爹。
「溫梅,他的人和心現在都在我這兒,你拿什麼跟我爭?」
說完,她笑眯眯地看著我,全然沒有半點柔弱的樣子。
直到這一刻,我才真正從心底意識到。
無論前世還是今生,從來都不是我配不上陸遠辰。
而是陸遠辰這種毫無邊界的男人,就該冉淑棉這種不入流的女人配。
想到這兒,我也就順嘴說了出來。
「我不爭,恭喜你,得到了一個有兩條腿的男人。」
而我,將會擁有更廣闊的世界。
從前,面對冉淑棉和陸遠辰,我不自覺地就會陷入自卑。
他們家庭出身好、文化水平都比我高。
所以,面對陸遠辰,我總是不由自主地委屈自己。
而面對冉淑棉,我總想爭口氣,自卑又自負。
原本就是他們兩人糾纏到發爛發臭的遊戲。
我卻偏偏要介入其中,還迷失了自我。
其實遠離他們,生命裡遠有更有意義的事去做。
再不濟,讓賺錢成為我人生的指引,沒有意義有錢也行。
我說完後,冉淑棉被我搞得困惑了,她瞪圓眼睛:
「你什麼意思?」
我笑笑不語,轉身進了院子。
14
我買好了去廣州的火車票,兩天後發車。
看著那枚小小的車票,我的心裡升起對未來的期待。
整理好隨身攜帶的行李,剩下的賣的賣,送的送。
最後,房間裡除了家具,再也看不出任何有人居住的痕跡。
離開前,我最後去了一趟黑市。
本想著跟一起做買賣的幾個小販打聲招呼。
沒想到卻碰上了工商局抓投機倒把,我被拘留了。
還有一天,開往廣州的火車就要出發,我急得團團轉。
最後求了工作人員半天,他才同意讓我打個電話。
陸遠辰辦公室的電話接通了,可接電話的卻不是他。
「是嫂子啊,陸廠長下午接了個急電,立刻出發去醫院了。」
「哪個醫院?」我急問道。
「二醫院。」
二醫院是我們當地最好的醫院,尤其是產科。
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我笑了笑,掛斷電話,臉蛋漲得通紅。
為自己想要找他幫忙感到羞恥。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漸漸地,早上和我一起被帶進工商局的小商販們。
一個個都被家人接走了。
隻剩下我一個人。
我隻能告訴自己。
沒事的,錯過了這趟火車,還有下一趟。
隻不過晚走幾天,沒事的。
就在我快要絕望時。
一個熟悉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沉穩而莊重。
「小梅,你怎麼在這兒?」
15
我很幸運,遇到陸叔叔正好出來辦事。
他替我擔保,將我送回了家。
剛走到院外,房間黑漆漆的窗戶表明了家裡沒人。
陸叔叔的臉瞬間沉了下去。
他在家裡坐了很久,茶都喝了兩壺,也沒等到陸遠辰回來。
「這個逆子,這麼晚了還不回家!」
「陸叔叔,他今晚恐怕不會回來了。」我淡淡地說道。
陸叔叔看了我一眼,起身出門看了看隔壁的窗戶,也是黑漆漆的。
他的臉色更陰沉了。
「他是不是跟那個未婚先孕的姑娘在一起?」
我沉默著,不想回答。
陸遠辰跟誰在一起,跟我已經沒有關系了。
再有十個小時,我就要登上前往廣州的火車了。
陸叔叔最終等不到陸遠辰回來,說單位還有事,氣哄哄地走了。
我經歷了擔驚受怕的一天,全身疲乏。
躺在床上後很快就沉沉睡去。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