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醒來,客廳傳來腳步聲,讓我以為進了賊。
透過鎖眼看了半天,才認出是陸遠辰回來了。
他臉上的胡子已經冒出了一茬,下巴一圈泛著青色。
他看見我,語氣自然地說道:
「淑棉昨晚生了,男孩。」
想到前世那個在我臨S前隻惦記我財產的男孩出生了。
我露出一絲嫌惡的神情。
卻被陸遠辰捕捉到了,他頓時不高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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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這是什麼表情?你不喜歡淑棉,但孩子是無辜的,對孩子怎麼也這麼大敵意?」
我冷冷地扯了下嘴角。
他怎會知道,前世他傷我最深,其次就是這個孩子。
我全心全意照顧他長大,他卻一直幫著自己的親媽欺騙我。
我在病床上受痛苦時,他關心的也隻有我的財產。
見我沉默,陸遠辰也不再追問,他放緩了語氣:
「我回來是想跟你商量個事。
「淑棉畢竟沒結婚,帶著個孩子以後還怎麼嫁人?我們結婚後,就把這孩子收養了吧。」
我沒想到,在我離開前的幾個小時裡,還能從他口中聽到這麼過分的話語。
無語到我張了張嘴,一句話都說不出。
見我沒反應,陸遠辰又補充道:
「隻要你同意,我們可以立刻結婚。」
我看著他的眼睛,裡面是滿滿的篤信。
真是可笑。
在他看來,我會為了跟他早點結婚,毫不猶豫地接受這種離譜的事情。
仿佛我的人生目標。
就是跟他結婚一樣。
我淺淺地勾了下嘴角,給了他一個模糊的回答。
「再說吧,冉淑棉現在正是需要你的時候,快去醫院吧。」
陸遠辰眼神一亮,一直繃著的臉上出現了笑容。
「溫梅,你終於懂事了。」
17
陸遠辰前腳離開,我後腳就帶著行李直奔火車站。
火車開動的那一刻,我感到前所未有的輕松和自由。
坐了兩天的火車,我終於抵達了廣州這片炎熱的土地。
一開始人生地不熟,多虧了陸叔叔給我的那張紙條,我聯系到他的老朋友。
那位叔叔給了我很多幫助,我也慢慢習慣了在廣州的生活。
在廠裡打工的時候,我一直在留意做生意的機會。
那時,國外的時髦高級女裝從香港傳入大陸。
因著地利,我接觸到很多漂亮的女裝,從中賺到了人生的第一桶金。
後面的事情就簡單了起來,我很快就富了起來。
還辦了自己的廠,有了自己的房子。
在我來廣州的第三年,我給陸叔叔寫了一封信,並附上 2000 元,謝謝他當時對我的幫助。
僅過了一周,我就收到了回信。
但這封信的署名,卻是陸遠辰。
【小梅,知道你在廣州安好,我很欣慰。我已遞交休假申請,預計下個月抵達廣州,我來接你回家。】
後面都是些無關痛痒的廢話。
我前世今生都不知,陸遠辰竟然也會說這麼肉麻的情話。
他說,他十分想念我,日夜難免,心中滿是我的身影。
他說,他錯得太深,錯失真愛,追悔莫及。
他還說,他早已和冉淑棉劃清界限,隻待接我回家。
他最後說,如今唯一所願,就是找到我,和我結婚生子。
我隨手撕了信,扔進垃圾桶。
滿紙荒唐言,誰信誰傻閪。
18
陸遠辰和冉淑棉撇清關系,不是他真的想。
而是冉淑棉孩子的親爹找上門來了。
那人是個吊兒郎當的混混,一次打架時打壞了下面,再也生不了孩子。
這才找上冉淑棉,要孩子。
也才揭露出,當時根本不是冉淑棉被他強迫才懷了孕。
而是,冉淑棉主動跟他調情,偷食了禁果,又被拋棄。
冉家是嫌她丟人才跟她斷絕關系,隻有陸遠辰傻傻地堅信他的小白花。
可現在,陸遠辰心裡的那朵小白花徹底凋零了。
他再也不相信冉淑棉了。
但,冉淑棉怎麼可能輕易放手。
她日日去找陸遠辰,甚至在廠裡撒潑打滾,鬧得雞飛狗跳。
陸遠辰也因為生活作風問題,被免去廠長,成了一名普通工人。
冉淑棉在大街小巷散布陸遠辰跟她有夫妻之實,逼迫陸遠辰娶她。
陸遠辰極力澄清,說自己從來沒碰過她。
這時,鄰居們一個個都站出來說話了。
隔壁王姨說,自己經常見到陸遠辰夜宿冉淑棉家。
巷口劉姐說,自己親眼見到陸遠辰給冉淑棉買電視機,不可能沒點兒那檔子事。
就連二醫院的醫生都說,冉淑棉生孩子時,陸遠辰一直陪在身邊,鞍前馬後,絕對是一對。
這些都是當年在黑市一起做買賣的商販寫信告訴我的。
陸遠辰這一屁股爛攤子還沒收拾幹淨呢。
還有臉在信裡說,劃清界限。
真是可笑。
19
不過,陸遠辰似乎是真的準備來見我。
他的信,以每兩天一封的頻率送到。
事無巨細地跟我報告著雞毛蒜皮的瑣事。
前幾封我還當個樂子拆開看看。
後面的,我連拆都懶得拆了。
堆在我辦公室的角落裡,吃灰。
就在他預告的抵達廣州日期的兩天前,信突然斷了。
兩周後,我收到了來自陸叔叔的信。
他在信中說。
陸遠辰,S了。
S在他要來廣州找我的前一晚。
20
陸遠辰是被冉淑棉S害的。
陸遠辰不顧阻攔,一心要來廣州找我。
冉淑棉留不住他的人,心一橫,留下了他的命。
十八刀,每一刀都帶著這個女人深深的怨恨和不甘。
最終,在黎明破曉前,她自己手腕上那道傷口裡的血。
也流幹了。
21
十年後,我的生意遍布大江南北。
我終究在這片廣闊的天地裡,開出了自己的花。
22(陸遠辰番外)
在醫院照顧了梳棉三天,我陪著她回了家。
在梳棉家把她安頓好,我準備回去看看溫梅。
跟她再談談收養孩子的事。
淑棉產後虛弱,不想讓我離開。
但聽我說是去談孩子的事,她點了點頭讓我回去。
她那張憔悴蒼白的臉,看得我心頭一緊。
女人生產真是不容易,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
以後若是溫梅生孩子,不知道會不會變得柔弱。
我搖搖頭,甩開這個想法。
溫梅那麼強悍,生孩子也不會讓她有絲毫改變。
回到家,客廳裡桌椅擺得整整齊齊,桌面也幹淨得像剛擦過一樣。
好像自從溫梅住進這個家後,家裡的一切都是井井有條。
我的被褥也總是散發著太陽的味道。
在醫院聞了三天的消毒水味,我現在有點想念太陽的味道了。
溫梅的屋子房門緊閉,我走過去敲了敲門。
回應我的隻有寂靜。
我轉動把手打開門,引入眼簾的場景,讓我怔在了原地。
不對,這不對勁。
除了床和桌子,原本應該充滿生活氣息的物品,全都消失了。
我大步邁向衣櫃,著急地打開。
空蕩蕩的,裡面什麼也沒有。
她走了。
一聲不吭地走了。
可她能走去哪兒?
我不知道,隻是突然感覺呼吸有點困難,上不來氣。
我需要新鮮空氣。
我一路跑到巷口的劉姐家,急忙問道:
「劉姐,你看到小梅了嗎?她屋裡的東西全沒了。」
劉姐一邊摘著菜,一邊慢悠悠地說:
「走咯,早走咯。」
「她去哪了?」我自己都沒有感覺到,我的聲音在發顫。
「人走了才問去哪兒了,早幹啥呢?不知道!」
劉姐沒好氣地丟下一句,起身關上了大門。
從那天起, 我找了很多地方, 問了很多人。
可沒有人知道她去哪了。
最終, 我不得不跟父親說了溫梅失蹤的事。
父親讓我跪在地上, 狠狠地打了我一頓。
我這才知道, 原來那天溫梅去找我爸時, 就跟我退了婚。
我還以為她很期待跟我結婚,原來是早就計劃跟我退婚了。
我突然有種隱隱的怒意。
那一刻, 我告訴自己,她走了就走了, 最好再也別回來。
可我夜夜睡不著覺, 隻能一下班就將自己灌醉。
如今我每日都回家, 卻再也見不到那個在縫纫機前認真做衣服的小女人了。
被褥上的太陽味道, 也隨著時間的流逝, 變成了霉味。
淑棉依舊纏著我,我卻在陪她時總是走神。
她很不高興,說溫梅走了是好事, 這樣就沒人逼我娶她了。
可是, 我不知道怎麼了,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也許, 在內心深處,我早就把她當成了妻子。
我一直在等待著, 娶她。
事情發生得很突然。
淑棉的孩子兩歲時, 那個長相猥瑣的男人找上了門。
我這才知道, 原來我一直盡力守護的青梅。
一直是個生性放浪的女人。
她騙了我。
我再也不想見到冉淑棉。
溫梅的離開, 都是因為她的存在。
我卻為了這樣一個兩面人, 氣走了溫梅。
我真的很後悔。
從我爸那裡收到關於溫梅的消息時,我正因為生活作風問題接受批評。
冉淑棉見自己在我心裡失去了信用,開始撕破臉皮耍潑撒賴。
我被她折磨得身心俱疲,還失去了廠長的職位。
我每日過得跟行屍走肉一樣。
但溫梅的來信地址, 還是讓我雀躍不已。
我給她寫了很多信,告訴她我會去找她。
可她從未給我過回應。
我不在乎, 我隻想,再見見她,逃離一下冉淑棉的糾纏。
休假申請審批通過後,我火速訂了火車票。
出發前夜,冉淑棉抱著我的腿, 求我不要走。
我心中的厭惡已經瀕臨爆發, 我隻顧著埋頭收拾行李。
「你攔不住我,我要去找溫梅。」
冉淑棉早已不是之前那個溫柔美麗的女人。
她歇斯底裡地衝我喊叫:
「那我呢, 你要娶我,人人都知道我們睡了, 你得娶我。」
我聽不下去這些話, 一把推開了她,衝進溫梅的臥室。
有樣東西我得帶著。
我找到我們當時訂親的玉镯, 緊緊包好, 放在胸口的口袋裡。
可剛轉過身, 我的下腹傳來一陣劇痛。
冉淑棉站在我面前,笑得滲人。
「非要走,你走啊, 你現在走啊。」
她的話音落下,接著便是無數下劇痛從身體的各處傳來。
意識消失的前一刻。
我的腦海裡隻有一個問題。
如果我當初好好地和溫梅結婚。
這一生,會不會很幸福?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