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沒有人能救我。
我又重新轉過頭,滿眼含淚地看向衛冉,然後堅定地搖了搖頭。
很久之後,堂上才響起他低沉的聲音。
“不過是個身份低微的賤奴……”
聽到此處,我眼中的希望漸漸堙滅,坐在他身旁的謝瑤卻揚起了嘴角。
“如何配得上王少將?”
我猛然抬起頭,看向衛冉,他卻嫌棄地看了我一眼,厲聲道:“衣衫不整成何體統,還不趕緊滾下去!”
我連忙從王少將懷裡掙脫出來,踉跄著跑出了廳堂。
Advertisement
謝瑤臉色一變,仍不甘心。
宴請結束後,她找到我,眼神輕蔑,“木槿,將軍說你是個賤奴,聽到了嗎?”
她看著我,歪了歪頭,透出幾分少女的天真,可說出的話卻像是毒蛇一般。
“像你們這種人,我S你就像摁S一隻螞蟻一樣簡單,可是你知道我為什麼不S你嗎?”
“因為,隻有毀了你,將軍才會徹底厭棄你。”
我趴跪在地上,未出一言。
謝瑤見狀,怒氣更甚,她輕笑著蔑視著我。
“說起來,若不是衛風S了,那今日坐在堂上當著少將的,就該是他了。”
衛風,衛風……
這兩個字在我心裡就是像是隨風而長的茵茵綠草。
一旦興起便收不住。
我終於直起身子,雙眼通紅地看向謝瑤,也許是我眸中極致壓抑的痛苦取悅了她,她沒有再繼續為難我,隻甩了甩衣袖揚長而去。
我SS咬住了下唇,定定地望著她的背影。
不知過了多久,夜裡涼風襲來,我終於抬手,拭去了落在頰邊的眼淚。
而後,朝著謝瑤離去的方向屈身行禮。
轉身朝著書房的方向走去。
05
天色已晚,但書房中卻亮如白晝。
我知道,他在等我。
或者說,從一開始,他就一直在等我。
等我主動推開這扇門。
門口的侍從並未攔我,我上前敲了敲門。
良久,裡面傳來一聲:“進來。”
我提裙而入,衛冉坐在書桌後面,他明明是看著我跪下行禮,卻久久未曾叫起。
直到燈燭爆開,他才像是回過神一般,看向我,眼神晦暗不明。
“阿槿……”
衛冉動了動唇,而後手無意識地點了點桌子。
我知道,這是他心中猶豫躊躇時的習慣。
他,對我心軟了。
意識到這點,我連忙俯首貼地,道歉認罪。
“將軍,奴婢之前挾恩圖報,妄求脫去奴籍,是奴錯了,還請將軍恕罪。”
“阿槿,那你……”
衛冉見我如此,有些不敢相信,沉沉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我深吸口氣,緩緩開口。
“能陪伴在將軍身側,是阿槿的福氣。”
我沒有再自稱奴,衛冉瞬間便明白了我的意思。
他面色欣喜,伸出手扶了我起來。
“阿槿,你放心,我會將一切都安排妥當,謝瑤那邊,我也自會說明,不會讓她為難你。”
我點了點頭,並未多說什麼。
這一晚,我留宿在了將軍的書房,成了這衛府中唯一的一位貴妾。
是的,貴妾。
衛冉給了我我的身契,並派人消了我的奴籍。
真是太可笑了。
曾經我苦苦哀求而不得的東西,他現在,這麼輕易地便給了我。
可這對如今的我而言,早已無用。
謝瑤得知消息的時候,她院子裡的瓷器摔了一片,不少婢女都受了罰。
小丫鬟和我說起的時候,我正漫不經心地挑選著今日要佩戴的首飾。
我笑了笑。
前腳剛作踐完的賤婢,後腳便爬上了將軍的床,成為了貴妾。
衛冉這一耳光,打得不可謂不響。
自出生便被全族捧在手心養大的謝家嫡女,哪裡受過這樣的委屈?
自然是要摔些東西、打罵些下人出出心中的惡氣了。
畢竟,在她眼中,我們這些奴婢,甚至連人都不是。
“姨娘,這個纏枝金絲的步搖很適合您呢。”
我拿起桌上的那支木簪,小心翼翼地將它裝進了荷包裡,然後戴上了那隻格外招搖的步搖去了謝瑤的院子。
敬茶的時候,謝瑤的臉色十分難看。
恐怕是衛冉交待過,所以即使她再不願,還是接過了茶杯,略做了做樣子便迫不及待趕我回去。
我福了福身,剛走到門口,便聽到她的聲音響起。
“木槿,如今你成了將軍的人,日後便是S了,也是葬進了衛家的祖墳。”
我轉過身看她,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眼,意味深長地來了一句。
“倒也不錯,也算是埋在一塊兒了。”
周圍的丫鬟嬤嬤隻當她是看我不順眼,咒我出口氣。
一個個兒低著頭,連大氣兒也不敢出。
我彎了彎唇角,柔聲回復:“夫人說的是。”
謝瑤見我這樣,原本還有些惱怒,隨即不知想到什麼,臉上又重新掛上了笑容,語氣諷刺。
“本以為姚姨娘也是個情深義重之人,如今看來,也不過如此。”
旁人不明,隻當她是氣得狠了,罵我兩句出出氣。
但隻有我明白她話裡的意思。
我沒有反駁,甚至連生氣都沒有。
仍是一臉平靜地立在一旁。
隻是嘴角彎曲的弧度略微加深,眸中晦色更深。
我猜得果然沒錯。
關於我和衛風,她一定知道些什麼。
06
那些年因為我身份的緣故,衛風每次來找我,都是避著人來。
生怕讓人看見了傳出去,對我名聲不好。
所以,關於我們的事情,幾乎沒有什麼人知道。
自從將軍府被抄家,我帶著衛冉開始逃亡,這個名字便深藏在心底,再也沒有喚出口。
我以為,除了我,這世上怕是再沒有人記得他。
可是,那天宴席之上,王少將在我耳邊輕喚的一聲“姑娘”,卻還是讓我忍不住落淚。
我還記得,衛風S的那日,天氣陰沉,狂風四起。
他們奉命押送糧草去往北疆,卻不想路上遇到了敵襲。
他們寡不敵眾,衛風使計引開了敵人,讓王少將等人能有機會逃脫。
可等到他們帶人回去救衛風的時候,他已經和敵人一起落入了萬丈懸崖。
屍骨無存。
消息傳回來的時候,我還不敢相信。
怎麼會呢?
他武藝高強,又擅兵法,怎麼會就這麼S了呢?
這不可能。
我不相信。
直到王少將來找我。
他神情哀傷,聲音哽咽,將手中的包袱遞給我。
“姑娘,這是衛風讓我帶回來給你的,他說,說……此生無緣,希望姑娘日後能得覓良緣,安享此生。”
他一個滿臉胡茬的大漢,卻始終不敢抬起頭正眼看我,隻留下了包袱便匆匆離開了。
那枚木簪便是放在包袱中一起拿回來的。
那是我的生辰。
衛風說要送我一件特別的禮物。
於是便背著我偷偷學著做簪子。
記得一開始的時候,他手上總是有大大小小的傷口。
好不容易做好了送給我,我卻擔心私相授受會被人發現,借口不好看S活不收。
沒想到,他竟沒扔,而是又重新打磨,還在上面雕了一朵木槿花。
我伸手撫摸上那朵栩栩如生的木槿花,呆呆地望著窗外的那面牆。
我多希望,衛風能像從前一樣。
從那邊牆上跳下來,告訴我,這一切都是假的。
他隻是和我開了一個玩笑。
可是,一天過去了。
一夜過去了。
他始終沒有來。
五日後,我終於收拾好心情,換了一身淡粉色繡著蝶戀花的衣裙,略施脂粉。
然後去了他的墳茔旁坐了一整日。
臨走時,我剪下了一縷頭發,用帕子裹起來,放在了他身旁。
生前未許紅燭淚,幽冥早系同心結。
衛風,黃泉路上,你一定要等我。
這一次,我絕不負你。
07
一連多日,衛冉都宿在我這裡。
流水的賞賜進了我的錦蘭園。
就連謝瑤,礙於我的盛寵,這幾日都未曾來找我的麻煩。
一時間,我風頭無兩。
這日,衛冉過來的時候,我提起了想要宴請將軍部下的想法。
逃亡的那幾年,衛冉和親信之間的傳話,大都是交給我辦的。
是以,我和他們之間也算有些交情。
如今我成了衛冉的貴妾,他們的夫人也都送了賀禮。
相比於眼高於頂的謝瑤,我這個和他們一起共患過難的姨娘恐怕更受歡迎。
衛冉將我抱在懷裡,手指在我腰上不斷地摩擦。
考慮半晌,他應了下來,囑咐道:“低調些辦。”
我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幾日,謝瑤那邊雖然沒有什麼動靜。
但謝家那邊不會就這麼看著謝瑤被欺負。
衛冉這些日子在外面,怕是不好過。
隨著我和衛冉的接觸增多,再加上他也並不防備我。
因此,對於朝堂之事,我也知道了不少。
現如今的衛家軍中,被謝首輔安插進不少人。
其中大都是謝家子弟,這些人生在富貴安樂窩,如何了解軍中之事?
他們仗著有謝首輔和謝瑤撐腰,在軍中擾亂秩序,胡作非為。
現如今,衛家軍被他們弄得烏煙瘴氣。
哪裡還有半分王者之師的樣子。
偏衛冉還不能拒絕。
皇上本來就對衛家軍忌憚頗深,早就起了將衛家軍收回來的心思。
此次謝家借著姻親安排人進衛家軍,就是皇上和謝家商議權衡之後的結果。
衛冉除了嚴加管教之外,毫無辦法。
宴請當日,我盛裝出席。
此次宴會上都是衛冉親近的部下,他們的夫人也都出身不高,和我也聊得來。
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謝瑤來了。
她的到來打破了宴會和諧的氣氛。
謝瑤身著一襲紅衣,頭上戴著金鑲玉並紅寶石的鳳冠,襯得她更加明媚張揚。
她四下看了一圈,最後目光落在了我身上。
隨即揮了揮手,身後幾個粗壯嬤嬤便立即走過來,將我捆住,厲聲道。
“姚姨娘,你竟私下服用滑胎藥,妄圖傷害將軍後嗣,來人,將這賤婢給我拉下去,亂棍打S!”
我掙扎間衣衫凌亂,被人押跪在地上,面前扔著謝瑤從院子裡搜出來的藥渣。
我慌亂地想開口解釋,結果一抬頭就看到了站在謝瑤身後的衛冉。
他站在院門處,烏黑的瞳眸深深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什麼。
一瞬間我臉色慘白。
08
“將軍……”
我喏喏開口,想要解釋。
謝瑤生怕衛冉心軟,她連忙打斷我:“將軍,這裡還有給姚姨娘開藥的大夫,此事千真萬確,抵賴不得,依妾之見……”
不等她說完,衛冉便打斷她,然後走過來半蹲在我面前。
伸手抬起的我下巴,我雙眼含淚地看著他。
“是真的嗎?”
他問我。
我搖搖頭,又點點頭。
恰如謝瑤所說,人證物證俱在,我的確沒法否認。
衛冉見狀,心中已經明白。
他額間青筋暴起,雙眼通紅,嘶啞著嗓音一字一句問我。
“為什麼?”
我啜泣著剛要開口,衛冉卻突然閉上了眼,他站起身,轉過頭去。
“將姚姨娘關在錦蘭園內,不得外出。”
如此處罰,著實太輕了。
謝瑤原本得意的表情瞬間扭曲,她不甘心,還想繼續開口,但衛冉回頭瞥了謝瑤一眼,那一眼,冷意森然。
謝瑤白了臉,不敢出聲。
在我即將被人帶走時,王夫人終於忍不住了。
“木槿姑娘是冤枉的!”
眾人的視線都落在了她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