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失焦的那一刻,江停SS的抱住我身體。
灼熱的淚水打在我的面頰。
他拿著我早已失溫的手,扇在自己的臉上。
「溫若,你起來啊!」
「你打我也好,罵我也好,但你能不能別離開我?」
「溫若,是我不好,騙了你。」
「但你怎麼能這麼傻,現在丟下我的人,是你!」
他咬牙切齒地砸向江邊的石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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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始終無任何人回應。
18
「人沒事,但差不多也丟了半條命。」
「現在高燒不退,嚷著要見你。」
傅源的人將我帶走後。
江停也被江家的人帶回去了。
我看著監控中不斷掙扎的江停,驀然笑了。
從決定要跟傅源合作的那一天起。
我就沒想過要再見他。
他於我,不過是提醒著過去疼痛的一道疤。
誰會想去觸碰傷口找虐呢?
見我神態平淡,傅源知趣道:
「錢打到你帳上了,想走還是想留。」
「我不會幹涉你的任何決定。」
我輕輕點頭。
早就決定好了。
拿著錢,離開津市。
不論是江停還是李停,都不會讓我再停下腳步。
19
江氏繼承人江停假S致人跳江的事。
已在傅源的推波助瀾下,成了最大的新聞熱點。
曾留言讓我去S的那批網友,把江停視作下一個目標。
「網友的感情就這麼好騙?我看最該S的就是你!」
「江狗的演技真該拿奧斯卡,鱷魚的眼淚沒人會信……」
「償命都便宜你了,帶著對溫若的愧疚一輩子活下去!」
江停不惜一切重新打造的金臺階,成了一出S局。
他的弟弟趁機搶佔了大額股份,徹底把江停擠出了公司高層行列。
看到這條新聞時,我在出租屋收拾東西。
江停的東西拿走之後。
我才發現,原來自己的家裡這樣空。
廚房裡裝著的都是做給他的補品。
家裡空間狹窄,卻到處都安了扶手。
就連衣櫃裡也空了大半。
我可以不吃飽不穿暖,但江停不能受凍。
滿目瘡痍的心髒連疼痛都困難。
我一一掃過,最後隻帶走了零星半點。
將自己中指上套著的那枚銀戒脫下,墊在了不甚平穩的桌角。
過去跟江停的那一切,我都不要了。
推著行李箱要走,樓下卻有道車燈一閃而過。
心髒失序跳動,我手忙腳亂地摁滅臺燈時。
沉重的喘息已到了門前。
「溫若,你在裡面,對不對?」
老式木門,連隔音都顯得那樣貧弱。
我甚至聽得到門外江停沉重的喘息聲。
這麼晚,他來這找我?
攥著手指沒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
江停卻像倦了,背靠著門板坐下。
他自嘲地笑了,濃重的酒味順著門縫飄進來。
「姐姐,我每晚都來這找你。」
「家裡的燈壞了,離開前我想囑咐你修好,但好像還是忘了。」
「你回家,會不會害怕?」
我愣了半晌,眼眶酸澀。
跟江停分開的那三天,我連家都沒回。
不斷地抽煙,開夜車。
在車裡睡下,像等待S亡臨刑。
如果不是江停提起,我或許都不會發現。
燈……早就壞了。
屋內燈絲莫名的亮起來,門外的人又有一瞬掙扎。
「算了,明知道你不會想見我的。」
「我就是賤,還跑到你面前來礙眼……」
他輕哧一聲,重重扇自己一巴掌後。
往喉嚨裡灌高度的烈酒。
聞著都刺鼻,他卻一聲不吭地咽了下去。
醉倒了,在走廊裡大聲喊我的名字。
說自己的腿好疼,要我抱著才能上床。
他哭鬧的樣子像失去了心愛玩具的孩子。
可我,卻再也不會為他心軟了。
讓人找了房東報警。
樓下那輛黑車駛離。
我才拖著行李箱,小心翼翼從房子裡走出來,手心冰涼。
江停,不再見了。
20
傅源給了我三千萬。
我給自己在南川置辦了一套小房子。
又重新換了一輛車。
被裁員之前,我運營了一個流量不錯的賬號。
如今就算能靠著銀行存款躺平,我也是個闲不下來的人。
南川四季如春,沒有津市冷得要S的冬天。
我在樓下的小花園裡養了好幾盆果汁月季,數著開花的日子。
春秋季在家裡躺平,夏冬跑去別的地方旅遊拍ṱū́₌攝。
漸漸地,賬號也有了一些名氣。
我從不露臉,卻總有一個賬號在評論區留言。
【姐姐,是你嗎?】
黑色頭像,沒有半點內容。
但第六感還是覺得,這人就是江停。
賬號停更了一小段時間後,我接到個還不錯的商單。
雪季去北川拍旅遊宣傳片。
江停怕冷,才恢復的腿也不允許他去嚴寒地方。
我滿心以為,絕不會是江停在背後動手腳。
可到了地方,卻還是看到衝鋒衣拉到下巴。
帶著帽子,隻露出一雙眼睛的江停。
見到我,下意識的反應是瑟縮。
繼而拉下衣領,極討好的笑,小聲說。
「姐姐,好久不見啊?」
不明白他是怎樣對一個曾經傷過的人如此輕松。
我幾乎是頓時就冷了臉色。
但籤了合同,違約金要我一半身家。
我決定忍忍。
21
甲方給我安排的行程。
順著降雪量一路探索,沿途在特色木屋留宿。
團隊一行五個人,除了我和江停。
所有人都心有靈犀般湊成了對兒。
被迫的,我跟江停住在了一間小木屋。
我試圖反抗過,但我很清楚。
就算意見提上去,最終也還是會被江停打下來。
瘦S的駱駝比馬大,雖然不再是江氏太子爺。
但掌控一家公司的能力,對江停而言不難。
洗完澡出來,江停正穿著單褲,在給自己揉腿。
離開津市近兩年,他瘦了很多。
原本還看得出形狀的腹肌隻剩下薄薄一層皮。
曲著腿時,膝蓋骨也明顯。
見我盯著他,他眸中閃過喜色。
「姐姐,屋裡還是太冷了。」
「你能幫我上個藥嗎?」
我擦頭發的手一頓。
「江停,要點臉。」
他臉色猛地蒼白。
我卻沒猶豫,繼續往下說。
「那天發生的事不是湊巧。」
「是我跟傅源聯合起來了要搞你。」
「江停,你那麼玩我?踐踏我的感情?憑什麼覺得我會原諒你?!」
快有兩年沒想起跟他的那些過往。
可每每將心中的情緒傾吐,卻還是鼻酸。
感受過天地的遠闊自由後,我愈發為自己覺得不值。
為這樣一個輕賤愛意的人,困守了自己一整年,是以前的我太傻了。
江停欲言又止,眸子裡卻沒有半分驚訝。
他頭發早就長長了,覆在精致憂鬱的眉眼上,有些冷。
「……我早就知道了。」
「那就好,記清楚了,江停。」
「我不會喜歡上一個騙子。」
我栽進床鋪,不願再理他一句。
身後卻細細簌簌一陣輕響。
我反應過來時,江停已拿著吹風機到了我面前。
他手裡不知剝了顆什麼糖,眼疾手快地堵在我唇上。
愣住的那一秒,甜絲絲的味道就散開。
他小心地攏住我垂落的發絲,低聲道。
「對不起,是我惹你不開心了。」
「吃了糖,就不要不開心。」
他這副委屈又聽話的樣子,像極了從前出租屋的小瘸子。
眉頭糾結著纏在一塊,我忍下那份上泛的暖意。
狠狠將他推倒在地上。
「江停,你到底想做什麼?」
他整個人看起來快碎了,眼角通紅。
「姐姐,是你說的。」
「等哪天你還能重新回頭再看看我……」
江停居然到現在還記得分開那天我們的對話。
可我卻一下冷了眸子。
「那是我騙你的。」
如果不是想繼續哄他,讓他覺得我很愛他。
我當時就恨不得遠遠拋開他一輩子!
22
跟江停冷戰的三天裡。
北川的寒潮又一次加劇。
小木屋內物資有限,必須有人出去採購。
我連多一秒都不想跟江停待在一起。
團隊的人多以江停為重,我決定出門採購。
江停卻先我一步,穿好了防風外套。
大片雪花順著凌冽的風砸在窗戶上,他叮囑我。
「溫若,不到屋裡物資撐不下去的時候,不要開門。」
「我的包裡有備用品,好好照顧自己。」
他沒等到我的回答。
拉上面罩前,一次次的回望我。
「溫若,連再見都不願跟我說一句嗎?」
我平靜地注視他的眸子。
「我不想撒謊。」
後半夜,小隊通訊頻道中開始有人失聯。
暴雪一整晚就能將木屋掩埋至窗戶。
我裹著被子瑟瑟發抖,舍不得打開最後一盒罐頭。
胃裡實在餓得難受,我去拿了江停留在櫃子裡的包。
跟一大袋壓縮餅幹一起掉出來的。
是被銀鏈串好的一對戒指。
木屋中的燈光暗淡,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來。
那是我拿去墊桌角的那一隻。
另一隻,被江停戴在了假S了的人偶那。
我不敢想象這大少爺到底是抱著什麼想法把戒指取回來的。
卻驀的確認了一件事。
江停,他或許是真的愛上了我。
因為愧疚, 因為後知後覺,因為種種我們無法跨越的曾經。
好像一件曾經夢寐以求想得到的禮物。
驀的砸到了自己的頭上。
我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從很久以前,我就知道。
自己不再需要這份禮物了。
房門被重重拍響時, 我沒拿穩手上的戒指,骨碌滾去床底。
開門的那一瞬, 北川的寒氣, 混著江停快被凍成冰棍的溫度,一齊衝進木屋。
採購小隊一行三人, 兩人失聯。
僅剩的江停一人踩著風雪回來, 懷裡抱著足以兩個人度過整個寒潮的物資。
江停的面罩上全是霜,眼中卻滾出滴淚。
嘴唇凍得發紫, 開口說。
「溫若,我沒有來遲吧?」
ṱù₁寒氣徹底將我浸染。
等我意識到江停的下半身毫無知覺時。
他已經暈了過去。
23
從小木屋到最近的醫院, 二十公裡。
車子無法發動,寒潮的可見度不超過五米。
我拿著醫藥箱中僅剩的藥物給江停做急救。
可不論我如何努力, 昏昏沉沉的他仍沒有任何知覺。
就如同剛把他帶回家的那段時間。
兩條腿就像兩根動不了的木頭, 廢了。
醫生說過, 江停的腿或許有治愈的機會。
但治愈的機會隻有一次。
如果再傷了,就再也沒有可能了。
我把自己床上的被子也拿來裹到江停身上。
可他身上的失溫症狀, 依舊持續了很久。
等清醒過來時, 窗外的雪已經堆得半身高。
沒有救援,沒有醫生,沒有藥。
「江停,你的腿真的要廢了。」
我咬著牙報出這殘忍的事實。
床上, 江停蒼白地扯開了唇角。
他冰涼的指骨湊到我的面頰上。
擦掉那滴滑落的淚, 輕輕地舒了口氣。
「姐姐, 好暖和啊。」
「這一次, 我們是不是能回到從前了?」
我使勁吸了吸鼻子, 才沒讓眼淚掉下來。
窗外的雪一直下, 按從前我的心軟程度, 我應該停下來哄江停。
可最後,我也隻是把他的手塞回被子裡。
「江停, 不可能的。」
發生過的事, 不可能會倒退。
更沒有人能回到從前……
24
通訊修復之後。
江停手底下的人第一時間將他帶去醫院救治。
可已經來不及了。
我也從那群人口中拼湊出了失聯的真相。
通訊失聯並不是寒潮導致。
是這群人決定放棄木屋中的我和另一個同事。
是江停不要命地開著車衝入寒潮中心。ẗųₘ
又憑著意志力走了近百米。
才抱著物資敲開了小木屋的門。
「總裁他見不得你S在這兒。」
「就當可憐可憐他, 你就不能留在這陪著他嗎?」
送往醫院的路上, 江停昏迷。
他的工作人員扯著我的袖子讓我留下來。
醫生已下了診斷,江停的腿這輩子都沒有治愈的可能了。
我猶豫了兩秒, 將自己的手抽回來。
將僅剩的那一枚戒指, 扔進了雪地裡。
我知道江停看見了那一幕。
他眼尾紅得嚇人,淚快憋不住了。
他想要我留下,陪著他。
試著再一次喜歡上他, 讓他為著我活下去。
但我還是拎起了手邊的雙肩包。
「我說過了, 我不會為任何人停下來。」
天地遼闊。
想要我停下來的不計其數。
促使我向前走的,同樣多如繁星。
我還要等月季開花,等大雁飛回南川。
等看過更多山海, 才會尋找一室,暫避風雪。
至於江停,隻是個活在過去中的稀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