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往那兒怯生生地一站。
五官雖未完全長開。
卻能看出秀致清麗的靈氣。
老鸨再三告訴我,這女子有幾分烈性。
難讓人舒服的。
不如添點兒錢,來個溫柔會疼人的……
我煩了:
「是爺們兒嫖還是你嫖?我不嫖她,嫖你?!」
Advertisement
老鸨見我執意。
嫌棄地瞥了我一眼。
拿了那很少的錢,罵了聲「窮鬼」走了。
我同男姒,進了那女子的小房。
很簡陋。
隻有小小一張床。
她確有幾分烈性,竟往床上一躺,岔開了腿。
慘白著臉,SS咬著唇。
從喉嚨裡擰出一句:
「幹完就走!」
又慫。
又剛強。
我笑著看向男姒:
「怎麼樣?」
男姒第一次來這種地方,很別扭,不言語。
我自答:
「甚好。」
我走過去,將那姑娘的腿合上:
「你做這事兒,家裡人會心疼吧?」
她一愣:
「你怎麼,怎麼知道……」
我笑笑:
「不難猜,你皮膚光潔細滑,發鬢整齊,脖頸戴著長命鎖,定是被富裕人家養大的女兒。
「如今進了娼館定是走投無路,長命鎖卻依舊帶著。
「是家道中落,有人病重?」
她眼圈倏然紅了,又驚又悲:
「你……是什麼人?」
我從懷中摸索出倒數第二大的銀塊。
遞給她:
「拿去,要如何用,你說了算。」
畢竟是稚嫩的肚腸。
遭逢大難,有人關懷。
怎能不慟哭。
她接過,眼裡不知是感激還是警戒:
「你,你需要我做什麼?」
「需要你做的很多。」
我說得直白:
「我要你記住我接下來告訴你的每一個字,並且要絕對按照我說的話去做。
「下次來,我要檢查的。」
我摸出那塊第一大的銀塊,見她眼巴巴地望著。
和藹一笑:
「做得好,這塊便是你的了。」
一整晚,我隻告訴她三件事。
第一件,去買一件緞面的藕荷色衣裳,簪淺粉色小絨花,畫煙眉,塗粉脂。
第二件,自明日起接客,去挽那些衣袍板肅,面料上等的年輕男子。
第三件,買一壺小花雕,對酌到微醺時,對那男子說:「大人真是君子風範,若奴家不是妓子,此生嫁此一人,便S也樂意。」
最後,我告訴她,接客後記得問老鸨一嘴,那客人的身份。
「你叫沁紅?太俗氣了,本名是什麼?」我問。
她眼睛一亮:
「林秀致。」
「好,秀致。」
我拍拍她的頭: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從今天開始,你不必伺候那些粗野人,不必擔心他們讓你受傷。
「你會做得很好,對嗎?」
她的目光漸漸安定,用力點頭:
「對!」
25
「這些狐媚功夫,你都從哪學來的?」
從娼館出來,男姒終於說了一句話。
我往嘴裡塞了塊從秀致那兒順來的糕點:
「我有那樣的一個母妃,這種東西,還用學嗎?」
我母妃,外室養的。
可知她能入宮爬上龍床,費了多少工夫。
小到太監總管,大到御前侍衛,她都曖昧糾纏。
男人,她隻要掃一眼,就知道幾個鼻子眼睛。
我耳濡目染,很難不學到皮毛。
然後我掃了男姒一眼:
「倒是你,你好歹是個男子,嫖娼為何不做出個嫖娼的樣兒來?!
「以後我們經常出入娼館,你莫要太正經。」
誰知,他目光猛地一凜。
看似勾起的嘴角,散發陰沉的涼意:
「怎麼?你現在嫌我不像個男子?
「你當初,又待我和這些妓子,有什麼不同?」
我心裡咯噔一聲。
知道他是又想起當初我「寵幸」他的事兒了。
記得當時我弄完他。
他趴在床上,雖未出聲,卻默默流淚了半日。
隻不過我當時脾氣暴躁,行徑總是失控的。
如今想來,他那副虛弱的樣子,確有幾分可憐。
我咽咽口水,強辯道:
「那怎麼一樣?妓子做的皮肉生意,我卻自始至終隻跟你一人幹這事兒!
「這怎麼就是把你當妓呢?
「頂多,頂多……」
男姒看我掙扎不出幾句話來。
眼神漸漸趨於靜默:
「罷了,你這張嘴金貴,便是S了也說不出自己的錯處。」
他仿佛有些厭倦,卻又不甘:
「我本想著,你沒了太子之位,過得乞丐不如,多多少少,有輪到我來取笑的時候。
「可你慘時極慘,我還來不及笑你幾句,便要救你。自得時,又極自得,看得我惱怒生厭。」
他輕笑一聲:
「我越看不清你,越看清自己,做足醜角。」
我看著他的臉,心裡有些發慌。
從我設計進娼館之時,他便有些悵然的感覺。
明明這一路插科打诨,也算是有了些混沌的牽絆。
如今我稍稍好起來,他竟像是將那股子病態的執拗散了。
有種分明的疲累。
我下意識地伸手攥緊了他的手腕。
難道他當真隻有在我倒霉時,才願意待在我身邊?
他的心思太詭譎。
我竟想不明白。
可無論如何,我的計劃才剛剛開始。
若他一拍腦袋要離開,豈不是恆生變數?
我絕不允許!
人在情急時刻。
當真會變得有些不像自己。
我實在想不出什麼能夠讓男姒留下的恩惠。
唯有下意識地讓他做些平時愛做的事。
腦內靈光一閃。
抓起他的手,朝自己臉上來了一巴掌:
「啪!」
26
這一巴掌,我實在用力。
打蒙的卻是男姒。
他整個人都呆了,之前那股化不開的陰鬱瞬間散開。
他不可置信地瞪著我:
「你做什麼?!」
「不知道啊。」
我也一臉蒙的樣子:
「我是看你越說越生氣,按照往常,不該扇我了嗎?」
我摸了摸被扇到發脹的臉,露出有些委屈的神情:
「雖然根本聽不懂你在說什麼,但挨一巴掌總沒錯吧?
「你都扇我成什麼了?再說自己慘,過分了吧?」
男姒無語凝噎:
「真是對牛彈琴。」
他想將手抽回去,被我S命抓著:
「男姒,我以前是待你不好,諸多苛責。
「人在高位,往往目無下塵。如今我落魄,咱們便是一樣的人。
「我會改的,你等等行不行?」
我見他神色似有松動,再接再厲:
「否則,你若自己走了,連個跟你互扇巴掌的人都找不到,多無趣啊?」
「啪!」
我又挨一巴掌。
不過這次很輕,隻是堪堪把我打開而已。
「誰說我要走了?」
男姒莫名其妙地看著我:
「我隻是不想再把你當作……」
他頓了頓,又放棄似的搖搖頭:
「算了,你現在詭計多端的,一天一個樣兒,以後再說吧。」
他既不願同我說。
我也不會問。
大體能猜到,他不想再把我當作什麼。
當作「阿湛」。
可這本就是不存在的人,是他的臆想。
或許,這個「阿湛」比我待他好太多,才讓他念念不忘。
但他方才明顯包容了我。
若我不是「阿湛」,那他選擇包容的,的的確確就是我本人。
我如今不靠「阿湛」,也能漸漸左右他的情緒。
假以時日,待來日功成,他便依舊是我的奴才。
到那時。
他若還是忘不了「阿湛」,非要同我作對。
再S了便是。
27
自那日起,我同男姒的相處,有了微妙的不同。
他迫我少,我纏他多。
倒也不是纏他做什麼,而是做什麼都纏他。
就連他去小解,我都跟著一起:
「咱倆如今彼此彼此,不拘這個!」
他惱了好幾次。
衝我發了好幾頓火。
我都沉默受著,不反抗不言語。
漸漸地,他脾氣竟也好多了。
隻是看我眼神,總帶著探究真假的意味。
再次踏入娼館的時候。
他難得地配合我買了把折扇,做出些許風流的味道。
林秀致一臉感激地將我們再次帶到她的小屋。
這次的小屋雖小,卻添置了不少東西。
頗為精致。
林秀致朝我一拜:
「恩公。原來你讓我接待的,都是這城中的官員!
「如今那媽媽見我受寵,再不打罵我了。」
我點頭:
「不錯。
「如今這城中七品以下的官員,你可都面熟了?」
她連忙點頭:
「都來點過我兩次了。」
「很好。」
我將之前說好的那銀子遞給她:
「我會給你繪制幾個圖樣,你照圖裝扮。
「從明天起,改變你的話術。比如,讓他們不要太累,最近看著有些許憔悴之類的。當然,務必要加一句『大人這樣,也令奴家心動』。
「他們若敷衍好色,你就將這類客人放一放。若同你吐苦水,尤其是官場上的苦水,你不要多話,隻給他們揉肩按摩。他們詢問你時,應上一兩聲便可。
「將他們的話都記下來,下次告訴我。」
林秀致認真答應。
卻又實在忍不住好奇:
「恩公,您……為什麼要知道這些?」
我面色一冷:
「你不懂規矩?若要多話,還顧不顧家中性命?」
她連忙低頭:
「不,我,我不問了。」
我見她害怕,便也不再嚇她:
「要不要打個賭?」
她一愣:
「賭什麼?」
「賭我下次來,你的工錢要翻倍。」
她面上一喜:
「真的?!」
我又拿出一塊碎銀:
「我輸了,它歸你,我贏了,你要給我兩成的月錢,賭不賭?」
她看著銀子,咬咬牙:
「不賭。」
我倒是有些意外。
她接著說:
「恩公已經救了我,救了我家裡人,即便恩公不給我錢,我也要酬謝恩公!
「我願拿出五成月錢交予恩公。」
她朝我叩首:
「隻求恩公一直教我!」
我心裡暗舒一口氣。
當初沒看走眼。
這事兒成了。
我給了她一個地址,叫她若有搞不定的事,夜間無人來找我。
28
我同男姒住在一個荒廢的小宅裡。
是個鬼宅。
S過人,沒什麼人買。
為避人耳目,全無打掃。
隻在西廂開荒了一間房。
因街上有巡邏,我懶怠喬裝,便悶在屋裡。
實在無聊,磨著男姒上街買點筆墨紙砚和圍棋解悶兒。
男姒被我煩得受不了。
隻得出門。
回來神色有些古怪。
「你明日大概能出去轉轉。」
他說:
「街上的巡邏撤了,你的畫像也被摘下來了。」
我一愣:
「什麼意思?」
他別扭地將棋盤擺上:
「我聽街上的人說,蘇知驕自北川回來了。如今鎮遠侯正在西郊為先皇後守靈,這城中之事自是她做主。
「她將你的搜查撤了,怕是對你還有舊情。」
我算了算,北川偏遠。
馬不停蹄地趕回來是要這些時日。
我將那眉粉盒子打開,對著銅鏡,拿筆蘸著往臉上描:
「嗯,是有點兒價值,但此刻見面,不是時候。」
如今我為躲搜捕,穿女裝。
偶爾給自己上上妝。
我眼睛肖父,顯戾。
鼻形似母,更精秀。
如今將眼睛畫的媚,鼻梁畫的聳。
竟都不像了。
看久了,倒還挺滿意。
末了,我說了句:
「她確實是個好姑娘。
「我不會S她的。」
然後坐到男姒對面,拿起了棋盒裡的黑子:
「我教你下棋怎麼樣?」
男姒看著我,又像不在看我:
「教我做什麼?你一個人就能下得很好。」
我搖搖頭:
「不,一個人下棋是很孤獨的,需要有個看客。
「你就是我的看客。」
男姒一怔,似乎沒想到我會說出這種話。
眼睛亮了亮。
雖將信將疑,卻到底拿起了白子。
29
我本以為林秀致太青澀,大概不會太順利。
沒想到過幾天,她竟哭著跑了過來。
她雙膝直直跪地。
面上懼恨交加:
「恩公,求您助我!」
我聽「助」這字,便知並非事情敗露。
便讓她起來細細說。
原來在她的篩選下,真有那麼兩個傻子與她談了政。
一個是縣尉,即將升任通判,卻被人頂了名額。
一個是推官,政務中被人穿了小鞋。
而這兩人控訴的,恰好隻有一人——
新上任的通判:陸刑。
「陸刑……就是他,就是他為了白佔我家絲綢鋪面,還有莊子……買通知州,給我爹定了盜竊的罪名……
「他害我爹橫S牢中,害得我娘病倒……我,我不得已,賣身娼館……」
她抽噎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