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繼續說道：「我來跟你告別的。」

「什……」顧時宴臉上表情從煩躁轉變為疑惑。

 

我輕輕開口：「我們結束吧。」

 

顧時宴眼神中閃爍著難以置信的目光，「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

 

他臉色古怪，似乎不信：「你確定？」

 

我點點頭，「我確定。」

 

「江禾，我不吃回頭草。你要是想這樣引起我重視，那可真是……」

 

我不屑地輕笑一聲，打斷了他說話。

Advertisement

 

「顧總放心，東西收拾好了，我明天就搬走。」

 

「好好好，好樣的。」顧時宴咬牙切齒，帶著些威脅，「江禾，走了就永遠別回來了。」

 

我毫無留戀地轉身，頭也不回地走了。

 

走時還體貼地關上了門。

 

身後，傳來噼裡啪啦一陣陣東西落地聲。

 

不會再回來了，我心裡默念。

 

江禾，終於清醒了。

 

以後，人生路漫漫長。

 

9

 

我隻收拾了幾件貼身衣物，並不打算拿走什麼貴重物品。

 

我坐到書桌旁，攤開日記本。

 

我從小就有寫日記本的習慣，無論高興還是傷心的事。

 

後來，全用來記錄沈淮序。

 

如今，厚厚一本，密密麻麻寫滿了沈淮序三個字。

 

【沈淮序，什麼時候來看看我。】

 

淚水滴落，在紙上劃過，留下一道道幹涸印記。

 

是思念的痕跡。

 

10

 

等我回去後，手機彈出一條銀行卡消息，告訴我銀行卡賬號轉入五百萬。

 

我嘴裡苦澀，三年光陰如夢流逝。

 

五百萬金錢赤裸裸告訴我，三年的純金錢交易。

 

演戲人終有一天會入戲，成為戲中人。

 

幸好，及時抽離。

 

拿著顧時宴給我的錢，我去了海邊度假。

 

飛機上。

 

我提著行李箱尋找位置，卻被眼前的事故堵住去路。

 

一個強壯有力的男人對著乘務員呼來喚去，「你給我把行李箱放上去。」

 

空姐顫顫巍巍嘗試幾次，沒有成功。

 

她蹲下身子，卑微地祈求道：「先生，您可以幫我搭把手嗎？」

 

男人看了她一眼，不屑一顧：「廢物一個，你不是幹這個的嗎？」

 

咄咄逼人道：「連這都幹不好！」

 

空姐被難為的眼淚汪汪，委屈地癟嘴不敢出聲。

 

後面的人都在焦急地排隊，狹窄的通道被堵S。

 

看不下去的我對空姐說：「給我吧。」

 

接過行李箱的我，使蠻力一把勁提溜起行李箱架了上去。

 

氣不打一處來，我一把推開男人說：「下次自己來，一個大男人家。」

 

男人橫眉冷對，手指指著我。

 

嘴裡罵罵咧咧：「小娘兒們，關你屁事。

 

「輪不到你指揮我。」

 

我冷笑一聲，不放在眼裡。

 

也許是見我態度輕蔑，或許是男人尊嚴遭到挑戰，氣洶洶的男人揮著拳頭朝我襲來。

 

千鈞一發之際，一個手指修長的手穩穩地接住。

 

男人個子很高，很有安全感地把我護在身後。

 

欺軟怕硬的鬧事男，看見強壯高大的男人秒慫。

 

尷尬地摸著鼻子，嘴裡罵罵咧咧地走了。

 

空姐小跑到我跟前，緊張地問我：「女士，您沒事吧？」

 

「沒事」我笑著安慰她，「還要感謝這位先生呢。」

 

男人轉過身來，看著我咧嘴笑。

 

我怔住了，一時有些不知所措。

 

「好久不見，江禾。」

 

心裡湧起一股異樣的情緒，讓我無法呼吸。

 

「林昭？」

 

眼前的少年不同往日，青澀稚嫩。

 

他穿著平整合身的西裝，手上戴著昂貴的手表，從容得體。

 

記憶中兩人身影重疊，我有多少年沒有見沈淮序，就有多少年沒有見他了。

 

「是我，怎麼？變化很大？」他笑著不好意思撓撓頭。

 

何止變化大，完全是兩模兩樣。

 

有些人的出現似乎是來告訴你，往事種種。

 

11

 

以前的林昭是個小胖子，坐在我和沈淮序後面。

 

林昭是我的高中同學，總是和我們打打鬧鬧的。

 

班主任看見我們三個刺頭就頭疼，光請家長都請了無數回。

 

我們三人家長因為見面次數多，相熟相知，三人母親還每天一起樂呵呵地跳廣場舞。

 

「江禾，老班！」

 

林昭在後面瘋狂踢我凳子，壓著聲音小心提示。

 

急忙掩飾小說的我還是被手疾眼快的班主任一把拿住。

 

「看的什麼？」

 

班主任緩緩念出名字：「霸道總裁輕點寵？

 

「江禾！你給我去外面站去！」

 

下課後，腰酸背痛的我苦哈哈抱怨道：「你們兩個也不知道快點提醒我。」

 

沈淮序笑著揉揉我頭，「快高三了，你也該收收心了。」

 

「就是！」林昭在後面附和道。

 

我把書重重拍到桌上，「你們兩個叛變了！」

 

我眼睛冒著星星眼：「你們不知道那本小說甜S了，女主生日男主親手織了圍巾給她。

 

「啊啊啊！」我抱著書本鬼哭狼嚎。

 

沈淮序輕笑一聲，像是想到什麼默不作聲。

 

林昭在後面多嘴，「你就是看小說才把腦子看壞了，這次月考數學考了 18 分。」

 

我嘖了一聲，追著他滿教室跑，「嘗嘗老娘的降龍十八掌！」

 

「嘿嘿，打不著。」

 

當時，青春年華，歲月靜好。

 

12

 

「你們兩個是不是瞞著我偷偷幹什麼壞事了？」

 

不正常！很不正常！

 

林昭這種慣犯就算了，連沈淮序好好學生這幾天在課堂上也昏昏欲睡。

 

我看見他上課睡著了幾次。

 

但我問起來，他們兩個都遮遮掩掩的。

 

一個看天，一個看地。

 

沒有一個人敢跟我對視。

 

「噢！我知道了。」

 

我眼睛一眯，心裡一個念頭頓起。

 

林昭瞬間緊張得饒頭，結結巴巴道：「知道什麼了？」

 

沈淮序緊緊直視我，捏著書本指間泛白。

 

「你們兩個偷偷去網吧了？

 

「你們完了，我要向你們媽媽打小報告。

 

「哈哈哈……」

 

我沒有注意到兩人悄悄松了一口氣，林昭打哈哈道：「哎喲，我好怕怕啊。」

 

沈淮序眼睛彎成月牙，露出潔白牙齒：「我媽媽不管這個。

 

「畢竟，我成績很好。」

 

我怒目，「好好好，你們等著！

 

「臣妾要告發你倆私通，密會網吧！」

 

「皇上~臣妾冤枉~」林昭夾著嗓子賤賤學我說話。

 

「你！」氣得我在後面狂追他。

 

13

 

由於我們三個調皮得厲害，經過三位家長一致決定，我們仨光榮喜提補習班。

 

沈淮序成績很好，他來補習班純粹是禍及央池。

 

頭昏腦脹剛上完補習班，發現外面竟然在下雨，細細的雨絲連綿不斷。

 

我煩躁地跺跺腳，「現在怎麼回去?」

 

低下頭看著新買的小白鞋，心裡已經料想到它悲慘的結局。

 

下一秒，一個寬大的校服披在我身上，包蓋住我全身。

 

頭頂傳來林昭得意臭屁聲：「借你，不用謝小爺。」

 

我掀開校服，看著他身底下的短袖，「你可別逞能了，感冒了怎麼辦？」

 

這時，沈淮序走到我前面蹲下身子，轉過頭對我說：「上來。」

 

「啊？」我瞬間傻眼，大腦陷入一片空白。

 

「我背你回去。」

 

雨花紛紛，他背著我，步履匆匆，卻彼此依偎。

 

留下怔愣了好久的林昭後面大喊：「喂，等等我啊！」

 

雨水很快打湿了衣服。我貼著他的背，感受到背部傳來的溫度，心裡也湧進一股暖流。

 

走到一半，我聽見沈淮序磁性聲音飄來：「江禾。」

 

「嗯。」我臉頰染上緋紅的紅暈，害羞地小聲應承道。

 

他低低笑聲傳來，「你再離我遠點，就掉下去了。」

 

我紅透了耳根，整個人像煮熟的蝦米。

 

我們兩個距離確實離得很遠，中間能再坐一個人了。

 

我滿臉紅暈一點點緩慢貼近他，臉輕輕靠在他寬廣的背上。

 

緩緩閉上眼睛。

 

很安心。

 

如果一直這樣就好了。

 

事實上，有時候命運就是喜歡開玩笑。

 

半點由不得人。

 

14

 

一個平常的星期六下午，卻又是那麼不平常。

 

我的生活軌跡完全改變。

 

睡夢中的我聞見一股煙味，猛然驚醒的我發現家裡不知何原因起火了。

 

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刺鼻味道，我捂住口鼻驚慌失措尋找出口。

 

灼熱氣浪排山倒海般迎面撲來，我被逼在角落裡瑟瑟發抖。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吸入大量濃煙的我昏昏沉沉。

 

眼睛被燻得直掉眼淚，一滴一滴砸在地板上快速蒸發。

 

「江禾！」

 

意志沉迷時，我迷迷糊糊感覺到有人衝起來抱住我往外跑。

 

「沈淮序……」

 

「乖，別說話。」他不斷安慰著我，「別怕，我帶你出去。」

 

腳下踩著簇簇火苗，背後火舌緊追不放。

 

我們與時間賽跑。

 

終於，

 

看見出口的光線。

 

沈淮序捏捏我的手，語氣緊張：「快出去了，別睡！江禾！」

 

我們沒有注意到，頭頂燒裂的木梁搖搖欲墜，正在劇烈搖晃。

 

下一秒，殘破的木梁直衝衝朝我倆襲來。

 

猛地，我感覺整個人像一團棉絮，被人用力推了出去，飄了好遠。

 

塌裂的木梁混著泥土散了遍地，滿地的殘骸。飛揚的塵土飄入口腔。

 

我整個人昏了過去，不省人事。

 

意識彌留之際，我聽見一句撕心裂肺的吼叫：「江禾，別睡！

 

「活下去！

 

「還有，我喜歡你！」

 

空蕩的地方響起回音，久久不散。

 

我聽見了，沈淮序。

 

我也喜歡你……

 

15

 

我好像做了好久的夢，夢見沈淮序了。

 

他離我好遠好遠，我怎麼追都追不上他。

 

我在他身後喊得撕心裂肺，他卻始終不肯回頭。

 

我從夢裡驚醒，入目是雪白的天花板，空氣中彌漫著消毒水的味道。

 

我掙扎著從床上坐起，旁邊有人摁住我，「傷沒好，別亂動。」

 

是林昭。

 

「感覺怎麼樣？」

 

我動了動幹裂嘴唇，聲音嘶啞，問出我最關心的事：「沈淮序呢?」

 

林昭前所未有地沉默了。

 

他看向一邊，轉移話題，「渴了嗎？」

 

「我在問你話！」情緒剎那爆發，眼淚蓄滿眼眶。

 

睡夢中的種種跡象讓我心裡有不好的預感。

 

「他……走了。」

 

輕飄飄兩個字傳入耳中，猶如晴天霹靂！

 

我的大腦好像宕機了，思緒混亂的無法理清。

 

我緊緊攥住他衣服，「你在說什麼？

 

「你騙人！撒謊！

 

「不許咒他！」

 

情緒崩潰，我滑落在病房地上不顧形象大喊大叫。

 

「江禾，你鎮定點。」

 

有溫熱的液體滴落在我手背上，林昭扶住我。

 

他聲音顫抖，「有根木梁砸在他腦袋上，腦出血過大，當晚沒有搶救過來。」

 

我雙手無力垂下，心中的絕望如潮水般湧來。

 

淚水不受控制地滑落，源源不斷。

 

我責怪地用拳頭毆打自己，「怪我，都怪我！」

 

他明明有美好的未來的。他那麼優秀，明媚陽光，前途似錦。

 

林昭輕輕把我攏進懷裡，輕輕撫摸我的背一遍一遍安慰我。

 

「乖，不怪你，不怪你……」

 

我捂住臉，顫抖的身體宣告內心的崩潰，病房裡傳出一聲一聲的哭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