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昭的病已經更加嚴重,夜夜都會嘔血驚醒。
奢華盛大的宴會,江望牽著陳舒窈與賓客們觥籌交錯,相談甚歡。
宋昭獨自收拾著別墅,活動久了些胸口便又泛上一陣惡心,剛擦幹淨的地板上又多出一灘鮮血。
宋昭擦了擦嘴角的鮮血,電視上正播放關於江望的報道,看著他侃侃而談自己人生的幸福和與陳舒窈的甜蜜的模樣,宋昭艱澀地牽了牽唇角。
明天顧泠川就會帶她離開,從此江望的人生再也沒有宋昭這個人。
淚水不知何時已經盈滿眼眶,宋昭張了張嘴,聲音暗啞,
“江望,隻要你幸福就好。”
江望實在是算得上文學圈炙手可熱的新星,宴會之上來找他談話的人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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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江望的心中卻總是泛著隱隱的不安,不知為何宋昭總是更加頻繁地在他心頭浮現。
宴會人群熙攘,江望還是在百忙之中找到了一片安靜處,想要打電話給宋昭,陳舒窈的聲音卻在身後響起。
“阿望,原來你在這裡啊,有幾位老師想要和你再聊聊作品,我們過去吧?”
江望面色有些為難,想要推辭卻被陳舒窈察覺。
“怎麼了?你有心事?”
瞥到江望手機的頁面,陳舒窈善解人意地笑笑,
“你是擔心阿昭嗎?阿昭她在家裡,不會有事的,你要是實在擔心,我可以拜託朋友去看看。”
聽到陳舒窈的話,江望隻能收起手機,不再多想這件事。
天色蒙蒙亮起,宋昭收拾好了床鋪,拖著行李關上了江家的大門。
鎖扣沉重地響了一聲,宋昭的心中也似有什麼徹底落下,再無聲響。
飛機逐漸上升,地面上的景物漸漸模糊,宋昭的眼眶有些酸澀。
這個她生活了一生的城市,真的要永別了。
而這架飛機起飛的同時,另一架飛機也落在了地面。
江望的心始終如一團亂麻,於是不顧陳舒窈反對買了最早的機票回南城。
越是靠近家的方向,江望心中就生出越多的不安,心中暗暗默念著家中有還有宋昭的身影。
房門被急切地推開,空蕩的別墅內幹淨整潔,空無一人。
廚房,沒人,衛生間,沒人,主臥,次臥,江望發瘋般推開全部房門,卻都未曾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
電話撥通,已經是空號,找遍所有宋昭可能去過的地方,卻都毫無蹤跡,聯系過所有宋昭認識的人,翻尋醫院的檔案,拜託警察調查……
江望無法相信,一個活生生的人就那樣從他的生活裡徹底消失,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從來沒出現過一般。
江望似發瘋般將尋人啟事貼遍了大街小巷,想盡方法搜尋宋昭的痕跡,甚至是日夜蹲守在嚴家和顧家門口,不知疲倦地反復前往警局調查報案,可無一例外,全部無功而返。
直到最後,江望才發現,宋昭徹底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宋昭,真的從他眼前消失了……
江望這兩個月為找宋昭已經全然變成了一副潦倒狼狽的模樣,胡茬已經許久未刮,頭發也分外雜亂。
“阿望,別擔心了,我做了湯,你先喝一點吧……”
陳舒窈端著瓷碗小心翼翼地走近,沙發上的江望眸色暗淡,臉上籠著陰鬱。
江望抬手,卻不慎將陳舒窈遞上的湯碗打翻,滾燙的熱湯瞬間灑了一地。
江望垂眸看了看,想要說什麼卻又沒開口,良久才憋出兩個字,
“抱歉。”
陳舒窈不理他,隻是久久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去撿那些瓷片,卻又被江望拉住。
“那個,我不是故意的,你去休息吧,我來收拾。”
陳舒窈狠狠甩開江望,眼中漸漸泛上淚花,
“江望,你看看你現在都變成什麼樣子了,為了一個宋昭,你這兩個月每天回家越來越晚,她就那麼重要嗎?!”
聽著陳舒窈聲嘶力竭地怒吼,江望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重要!”
像是意識到自己態度的異常,江望斂了斂怒色,兩人間的氣氛陷入詭異的沉默。
一陣尖銳的鈴聲打破寂靜,江望垂眸看了看,淡淡留下一句抱歉便徑直轉身離開,空蕩的別墅裡隻剩下陳舒窈淚珠顆顆砸進地毯的悶響。
……
“好久不見,阿望,近來好嗎?”
江望笑著和眼前的男人握手擁抱,這是他這半個月來臉上第一次出現真心的笑容。
“挺好的,你現在可真有警察的樣子啊!”
時隔多年未見,記憶中的好友臉上已經多了些風霜,渾身也散著正氣。
何正遙是他大學時的好友,畢業時便
何正遙笑著撓了撓頭,和江望寒暄幾句後若有所思地開口,
“你……還和宋昭有過聯系嗎?”
提及宋昭,江望的表情凝結,片刻後又故作輕松地笑笑,
“誰還會和她有聯系,一個S人犯的幫兇,你怎麼突然問起她來了?”
“其實我這次回南城,是為了調查嚴家,同時我也查到了一些關於當年你父親那個案子的一些真相。”
何正遙的話音落下,江望的臉色有些難看,目光落到何正遙遞來的文件袋上。
隨著手中紙頁的一張張翻動,江望的臉色越來越沉,眸中情緒也愈發復雜。
“我們查到當年那場事故牽扯到了南城的諸多勢力,那些富商官員都對嚴家虎視眈眈,獨身一人清清白白但又能力出眾的宋昭是嚴家最好的選擇,嚴家若是倒臺,勢必會對受害者家屬打擊報復,所以我們猜測,宋昭當時是受到了威脅,”
“同時我們還查到當年宋昭嫁給嚴懷聲沒多久後,陳舒窈的卡上便多了一筆錢,此後每隔一段時間,陳舒窈的賬戶上都會有一筆不小的入賬,而那個匿名賬戶的戶主,就是宋昭。”
“而且當年那場案件二審時陳舒窈遞上的關鍵證據,經我們查證也是由宋昭匿名郵寄給了陳舒窈……”
何正遙還在說著什麼,江望卻已全然聽不進去,大腦嗡嗡作響,攥著紙頁的手愈發捏緊。
“嚴家在背地裡進行著多項違法犯罪的交易活動,但我們一直查不到證據,宋昭曾經在嚴家待過三年,我們想問問看她有沒有什麼線索。”
“她失蹤了。”
江望啞著嗓子,抬眸看著何正遙,苦澀地牽了牽唇角,“是我逼走了她。”
何正遙看著眼前瞬間落寞的江望,輕嘆口氣安慰,
“阿望,我知道現在讓你接受這些很難,很抱歉我現在才查到這些真相,或許宋昭當年真的不是有意要做那樣的事。”
江望的眼尾漸漸泛上紅暈,淚花在眼眶中打轉,哽咽著開口,
“如果有宋昭的消息,請第一時間告訴我。”
說罷江望便轉身離開,油門被急急踩下,豪車向著江宅的方向直直飛去。
陳舒窈呆坐在客廳中,聽到開門的聲音,眼睛中瞬間燃起光亮,匆忙起身前去。
“阿望……今天早上是我太衝動了,對不起……”
陳舒窈聲音哽咽,卻發現江望看著她的眼神分外冰冷。
“你是該說對不起。”
江望聲音沉鬱,語氣中裹著濃濃的怒意,
“我問你,你給歡歡治病的錢是哪來的?”
陳舒窈未曾料到江望會突然問這個,心中湧上不安,支支吾吾地回答,
“是……是我的存款呀,不是跟你說過嗎……”
“你的存款?你一個初出茅廬沒多久的小律師,哪來那麼多存款!歡歡的醫療費一直都是宋昭出的,是不是!”
江望冷笑一聲,怒聲吼道,看著陳舒窈的眼神湧上恨意。
聽著江望的話,陳舒窈的神經瞬間緊繃,慌亂地轉身避開江望陰狠的注視,
“阿望……你……你在說什麼呢……我聽不懂……”
江望猛地將陳舒窈拽回,眼神變得愈發兇狠可怖,
“陳舒窈!你一直都在騙我!嚴懷聲的案子是宋昭找到的證據,出錢支持我寫作,為歡歡治病的也是宋昭!而你一直都隻是坐享其成,江家的恩人,從始至終,一直都是宋昭!”
陳舒窈眼中溢出越來越多的恐懼,看著江望瘋狂搖頭,淚水漸漸湧上,
“不是的,不是的,肯定是有人亂說的,不是這樣的,阿望,你相信我……”
“你還想狡辯!”
江望怒吼一聲打斷了她,抬手掐緊了陳舒窈的脖頸,手指一點點加力,
“我居然被你騙了這麼久,陳舒窈,你真是好手段。”
陳舒窈的小臉瞬間通紅,窒息與恐懼的淚水在眼角打著轉,握著江望的手艱難開口,
“阿望……不要……我懷孕了……”
可江望看著陳舒窈可憐的模樣眼底的憤恨卻沒有半分動容,唇角反而浮上一抹陰狠的笑意,
“和我有什麼關系?你覺得我會在乎你肚子裡那個孩子嗎?”
眼看著陳舒窈的面色愈發青紫,江望終於松開手,女人瞬間失力地癱坐在地,大口大口喘著氣。
淚水止不住地從眼中滑落,陳舒窈抬眸看著江望,忽地冷笑,
“對,沒錯,你說的一切都是真的,當初宋昭要求嚴懷聲娶她就是為了搜集到證據,江家花的每一分錢都是宋昭在嚴家受盡折磨和羞辱換來的,一切都是宋昭為你做的,可那又怎樣?”
“江望,你多蠢啊,就那麼信了這一切拙劣的謊言,是你親手逼走了宋昭,是你親手逼走了最愛你的人!”
“閉嘴!”
陳舒窈嗓音尖銳,似是在肆意嘲諷江望的愚蠢可笑,江望怒喝一聲打斷了她,掐著她的下巴惡狠狠開口,
“陳舒窈,你會付出代價的。”
說罷江望就要轉身離開,可陳舒窈卻匆忙向前爬了爬拽住他的褲腳,含著水花的眸中閃出幾許悲哀,有些哽咽,
“阿望,可這麼多年陪在你身邊的是我啊……難道這麼多年,你就一點也沒有愛過我嗎……”
江望冷冷睨過她一眼便將她甩開,語氣裡聽不出從前絲毫的溫柔與愛意,
“我從來都沒有愛過你,以前隻不過是為了感謝你才和你在一起,但現在,我對你剩下的,就隻有惡心。”
“我愛的人,從始至終都隻有宋昭一個。”
看著江望決絕地離開,陳舒窈的嗓中發出響亮的笑聲,淚水卻又如洪水決堤般滑落。
宋昭看著眼前的院落,嘴角微微揚起欣慰的笑,眼中卻隱隱帶著些酸澀。
顧泠川搬著雜物下樓,見宋昭捂著胸口輕咳,慌忙放下箱子朝她跑去,
“又疼了嗎?還好嗎?要進去休息一下嗎?”
宋昭虛弱地搖搖頭,笑著開口,
“我沒事,倒是你,應該休息一會了,顧家要是知道家族繼承人在這幫我搬雜物,估計會把我生吞活剝了。”
顧泠川彎了彎唇角,
“怎麼會,我也可以投資你這個民宿嘛,那作為股東幹活也是應該的嘛。”
“算了吧,我這小民宿哪供得住顧氏這尊大佛,還是別耽誤人了。”
宋昭笑著走進民宿,看似無意的話顧泠川卻聽得出其中的話外之音。
宋昭總是在找借口逃避他,拒絕他,但顧泠川不在乎,他還是繼續笑著跟她走進,和她開玩笑打趣。
兩人相談甚歡之時,民宿中走進兩個年輕的女孩,
“老板,有房間嗎?”
宋昭有些驚喜,民宿今天才剛開業便已經有了客人,她很快笑著迎上去,
“有的,兩位嗎?”
兩個女孩看清宋昭的模樣,表情凝滯了片刻,直到上樓去往房間時目光也總是停留在宋昭身上。
宋昭對這兩個女孩分外上心,晚飯時特意做了幾道拿手菜請兩位客人吃飯。